“那時整個大唐因為太宗皇帝崇尚騎射的原因,舉國上下都喜歡騎馬獵武,狩獵之風極盛。而為了追蹤獵物,很多人都會豢養一些獵犬,而京師之中的這種風氣最濃,這些本來都是很正常的事。當時侯君集喝退了那頭獵犬,我那時也沒有在意,直到不久之后,知道了一件事。”
“原來我們回府之后,侯君集很快就派了人調查那頭惡犬,事后不但教訓了狗主人一頓,打死了那頭惡犬,而且連那頭惡犬剛出生的幼崽也一起打死——那頭惡犬之所以會狂吠,是因為母犬剛剛生下了幼崽,而馬車經過時的聲音驚擾到了幼崽而已。”
“我那個時候就覺得侯君集的心性有很大的問題,打死惡犬也就罷了,但是遷怒于那些剛剛出生的幼崽,連它們也一并打死,這就有很大問題了。不止如此,當年討論兵法,我曾經問他,如果將軍領兵在外,如何對待俘虜?當時侯君集連思考都沒有,立即就回答我說,一律處死,全部就地掩埋!我那個時候就覺得他的心性過于殘忍,不是繼承我兵法的合適人選。”
“兵道,是以戰勝、壓服、降服對手達成戰略為目的,而不是單純為了殺人。以侯君集的心性,得了我的兵法,只怕將來會產生很大的禍患。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改變了心思,雖然依舊會教他兵法,但是很多核心的地方,都是有所保留,點到即止。”
“而侯君集也因此對我有所怨恨,我越是不教,他便越是想要學。”
“另外,我當時還留意到,侯君集和太子交往過密。而且當時天下太平,大唐兵強馬壯,北部的突厥,東部的高句麗,西部的烏斯藏都已經被我擊潰降服,其他周邊諸國也被大唐一一擊潰,彼時四海臣服,天下歸心,百姓都向往太平。但是侯君集學了我九成以上的兵法還不夠,一心想要學習我兵法中最核心的部分,而且顯得異常的急迫。”
“我當時就感覺侯君集心思有異,他這么急迫的學習兵法,恐怕另有目的。”
蘇正臣頓了頓,沉默了片刻,而院子里則是一片寂靜。一片碩大的槐樹葉子從兩人中間一蕩而過,終于,耳中又響起了蘇正臣的聲音,聲音中帶著一絲嘆息,似乎對于侯君集微微有些惋惜:
“我當時雖然察覺到侯君集懷有異心,但畢竟同殿為臣,而且我久已淡出朝堂,所以并沒有告發他。不料侯君集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居然搶先一步利用當時朝野內外對我的猜忌,到太宗皇帝那里狀告我有不臣之心,并且狀告我教授他兵法的時候,暗藏一手,核心精髓的地方全部有所保留。”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越發確定侯君集有不臣之心,后來果不其然,侯君集造反,作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又是陛下極為信任的心腹,天策府出身的上將,這件事情當時震撼了整個帝國。”
蘇正臣說至此處,停了下來,眼中露出回憶的神色,似乎陷入了那已被歷史塵封的記憶之中。
“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