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了很多鳥,都是四方精挑細選的珍貴品種,四方館里的侍衛怕它們飛走,特地用絲線系了,綁在金屬腳架上,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些鳥根本飛不走。”
姚崇說著,手掌托起,輕輕一送,那畫眉便歡快的叫了一聲,震動著翅膀,從姚崇的手中振翅飛出。
不過那畫眉震動著翅膀,只飛出了數丈,便身體不穩,有如斷線的風箏般,從空中落到了地上。
“平衡?”
王沖眉頭一皺,說了兩個字,他的精神力洞察入微,所有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只畫眉鳥之所以撲騰了兩下,失去平衡,墜落到地上,是因為姚崇剪去了它右側的一些翅膀。
姚崇剪去的那些翅膀非常隱蔽,都是特地挑選過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其實左右兩側的羽毛早已“失衡”。
——包括尾翼,也有一些修剪!
“不錯,就是平衡二字!”
姚老爺子看著眼前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的神色:
“我在朝廷上屹立了數十年,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黨爭,朝爭,兵儒之爭,皇權之爭……,不管多大的風浪和波折,也不管爭斗的兩方是什么人,一次又一次,我始終能夠屹立不倒,從前朝到本朝,不管是哪位皇帝都深得器重,就是因為這平衡二字。”
四周寂靜,姚老爺子拄著拐杖,看著前方,那削瘦的身體這一刻迸發出一股龐大的,令人無法逼視的力量,就連王沖這一刻都眉頭一挑,心中大為意外。
姚老爺子是大唐政壇公認的常青樹,不管哪位君王上位都離不了他,文武百官也敬畏他,不論什么風波也都奈何不了他,其中的秘密和緣由只有姚老爺子自己知道,只是王沖從來沒有想過,姚家老爺子居然會當著自己這個斗了大半輩子的王博物的孫子,說出自己半輩子總結出來的經驗和秘密。
“姚相?”
王沖開口,有些疑惑道。
“我曾經有過兩個孩子,長子過早夭折了,而次子廣義雖然有些智慧,但卻是小智,根本上不得臺面,而且他的性格太過急躁,難成大事,至于風兒那孩子,天資愚鈍,難堪大用。”
姚家老爺子仿佛沒有聽到王沖的聲音一樣,他搖了搖頭,看著前方默默出神:
“這是我一輩子總結的道理,但是整個姚家卻沒有人可以繼承,對于老夫來說,實在是生平最大的憾事,而整個京師大部分人要么碌碌無為,要么資質過于愚鈍,根本沒有一個人可以入得了我的眼界,傳承我的學說。”
“老夫也沒有想到,唯一能傳承我學說的人,竟然是王博物那個老頭子的孫子。”
說道最后,姚老爺子唏噓不已。
同樣的問題,他曾經也考過姚廣異,姚風,以及其他的人,大部分人都是一臉茫然,不明所以,就連姚廣異都是他說到后來差不多全盤說出來,他才明白。
但是王沖不同,他才剛剛開口,還沒怎么說,他就已經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令姚崇如何不唏噓,如何不感嘆。
“呵呵!”
王沖聽到這番話已經完全明白過來,聽姚老爺子的意思,竟然是要勉為其難,把他大半輩子在政壇上領悟的道理傳給自己這個對頭的孫子,
“姚老爺子的好意我心領了,所謂平衡之道,不過是類似于儒家的中庸之道罷了,雖有不同,但卻相去不遠。如果天下太平也就罷了,但如果神州有事,但卻人人學此道理,一個個獨善其身,鉆營仕途,人人縮在后面,沒有人肯挺身而出,則九州危矣,大唐危矣,天下萬民同樣危矣!”
“這種平衡之道,只適用于守成,而不適用于進取,并非王沖崇尚之道!姚相如果要傳給我,就不必了。”
王沖灑然一笑。
姚崇怔了怔,這番話顯然不是他之前所預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