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僅僅只是一瞬,王沖就反應過來,冷笑一聲道:
“你以前也是這么騙張守珪的嗎?”
跪地?求饒?阿諛?諂媚?不停討好?
這一套,安祿山恐怕已經不知道多少人面前施展過了。
男兒膝下有千金?
對別人或許是如此,但對安祿山恐怕早已是家常便飯,算不得什么了。
安祿山用這一套對付他,只是弄巧成拙而已。
對面,聽到王沖的話,安祿山渾身一顫,臉色頓時越發的蒼白了。
“安祿山絕無此意,我的大軍已經被你擊敗了,太始也死在你的手里,從此以后,我已經沒有能力再為禍中原。而且,這一戰之后,沒有意外,所有諸國都會降服大唐,四海之內,已經沒有任何勢力可以威脅到大唐。”
“我已經沒有了造反資本,你是高高在上的異域王,就放我一條生路好嗎?我愿意對著世界意志發誓,從此以后,絕不踏足神洲半步!”
安祿山心中惶恐,連忙分辨道。
死亡的氣息如影隨形,安祿山根本連出手試探一下的念頭都不敢,太始那么強大都被王沖斬殺了,他上去的話又能支撐得了幾招。
王沖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一雙凌厲的目光似乎想要看透他的靈魂深處。
看著眼前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安祿山,王沖居高臨下,冷笑著說道:“放虎歸山,必留后患,你以為我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難怪你一輩子都上不了臺面。”
上輩子竟然就是這樣一個人將九州大地、億萬兆民推進了深淵?王沖突然有些失望。
“如果你不逃跑,而是和我拼死一戰,我反而會高看你幾分。”
他的目光中充斥著嘲諷,直直地刺進了安祿山的瞳孔和內心深處。
這一刻,安祿山終于知道,不管他怎么求饒,王沖都不會放過他。
安祿山心中瞬間掀起滔天怒火,猛地握緊了雙拳,眼中滿是嫉恨。
“果然還是這樣啊!為什么我一點都不意外!”
安祿山原本雙膝跪在地上,一臉求饒,但這一刻,卻突然站起身來,望著對面的王沖怒笑起來。
“又是這種眼光,張守珪是如此,你是如此,所有的大唐權貴也全部都是如此,就因為我們是胡人,所以天生就該低人一等,仰你們的鼻息嗎?”
這一刻的安祿山咬牙切齒,狀如癲狂,看到這一幕,王沖頓時皺起了眉頭。
“安祿山,你居心叵測,圖謀造反,造下無邊殺孽,甚至將整個世界都推入了戰火之中,你有今日,乃是咎由自取,罪該萬死,又與胡人漢人有什么關系?”
王沖冷聲道。
“造下無邊殺孽?”
安祿山怒笑,目中滿是譏諷:“這一切不都是你們逼的嗎?你以為我生來就是如此,一開始就想摧毀大唐嗎?”
“想當初,我在安東都護府,在幽州地界,也曾左右開弓,是人人敬羨的英雄,我也曾羨慕大唐的風姿,心中生出無限的向往。”
“他們說,大唐物華天寶,富極四海,是世界的中心,大唐海納百川,不管是胡人,漢人,契丹人,高句麗人……,全部都能成為大唐的子民,所有人一視同仁!”
“大唐的皇帝是天可汗!是天下最偉大的君王!”
“我見過燦爛的蜀錦,精美的瓷器,光華若水的絲綢,讀過《易經》《論語》《尚書》《管子》……,曾經我以為我看到了人間的天國,世間的樂土,還曾經發下誓言,無論如何,我都要成為一個唐人,并且要用生命去守護這個帝國!”
“因為這個,我曾經無數次和人打斗,被和同樣身份的其他胡人排擠,嘲笑,他們說,胡人就應該屬于大草原,而我只想做一個唐人。”
“我雖是胡人,但卻比你們任何一個唐人,都要熱愛大唐!”
“可是最后,我卻得到了什么?!”
“是畜生!是胡虜!是一頓頓毒打,是無緣無故的刺殺,是一句你咎由自取,罪該萬死!”
說到最后一句,安祿山雙目通紅,死死的盯著對面的王沖,嘶吼起來。
這一剎那的安祿山,仿佛撕下了某種掩蓋已久的偽裝,露出了那個真正的自己,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滿,那些他深藏心底,從沒有對任何人提及的東西,全部傾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