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天馬行空主導話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那個永遠都是林思淺。
每每是這個話題還沒聊完,小姑娘蹭地又蹦出個新話題來,一個晚上,兩個人可以一直聊一直聊,從來沒有冷場的時候。
可今晚卻完全反了過來,小姑娘像個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只管答,再也不主動找話題。
陸離心中有好多要說的,可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他的人生從出生就被安排好了,他時時刻刻被太后耳提面命,他是為了太子之位而生,為了坐上龍椅而活,千萬不能行差踏錯。
在過去的二十一年里,他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都帶著明確的目的穩固太子之位,穩固少年帝位,穩固大楚江山。
他一一做到了,可卻從來不曾得到一句來自母親的認可。
自幼伊始,他就從來不做無用的事,從來不說無用的話,因為從不被允許。
他記得,還是四歲的時候,一日下學回來,瞧見陸鈺跟宮人們一起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蹴鞠,他看得眼熱,就跑過去踢了一腳。
可只那一腳,就被太后狠狠訓斥一頓,說他坐在儲君之位上,沒有資格玩耍,之后罰他跪了一個時辰,晚飯也不許吃,說是讓他長長記性。
那之后的這么多年,他就是這般過來的。
直到遇到淺淺,他才知道,原來沒有任何意圖,不為達到任何目的,只是信馬由韁地胡亂瞎扯,竟是那般有趣。
兩人每晚說著那些漫無邊際,聽起來毫無意義的話,可卻讓他無比輕松。
小姑娘那一句句“陸遠之你可真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哥哥你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哇,陸遠之你那么厲害的”,每每讓他覺得他也不是那么差的。
他喜歡和淺淺聊天,尤其是在徹夜難眠的時候,聽她一驚一乍嘰嘰喳喳的說著話,或是偶爾不在調上地唱著小曲兒,他只覺得心里頭滿滿登登。
可如今淺淺不說話,他卻不知接下來該聊什么才合適。
如此一來,二人都沉默著,時光靜靜流淌。
不過,聽著扳指那頭小姑娘細細的呼吸,他倒也不覺得無聊,聽著聽著,眉梢緩緩揚了起來,心中泛起一絲甜蜜。
可林思淺的感受卻截然不同,她只覺得氣氛十分尷尬。
一向能說會道熱衷聊天的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么冷的場面,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了了,輕輕問了句“那個,陛下,你還在嗎”
陸離的聲音很是溫柔“我在,淺淺就和以前那樣喊我便成。”
林思淺“哦,那哥哥你要說什么你說吧,我聽著。”
聽著扳指里頭那聽著乖巧實則有些疏離的聲音,陸離知道,小姑娘這是對他心存芥蒂。
他知道為何,決定先道歉“淺淺,以前我并不知你便是淺淺,有些事我做的不好,對不住。”
想到因為他而受的那些委屈,林思淺在心里冷哼,可她哪里敢跟皇帝計較,故作輕松道“哥哥你不用和我道歉的,我都不記得了。”
陸離在心底輕嘆氣。
當時小姑娘還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和陸遠之控訴她那缺德主家的時候,抽抽搭搭委屈得不行,毫不客氣地罵了好一會兒,怎么可能會忘。
果然,小姑娘知道他的身份,心底還是有了隔閡,如今在他面前都戴起面具來了。
如今小姑娘不愿意交流,自是沒有原諒他,也只能等她進宮,他再好生和她道歉。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林思淺困得打了個哈欠。
想著實在是太晚了,陸離決定問完心中困惑,便讓小姑娘歇息“我有一事不明,還請淺淺解惑。”
林思淺睡眼婆娑咕噥著“什么事”
陸離“淺淺是七歲到的宋尚書府上”
林思淺早已把林念瑾的經歷背得滾瓜爛熟,聞言應道“是啊,七歲就來了。”
陸離納悶道“可先前淺淺同我說起過,你十幾歲的時候你娘親還在給你唱曲兒,哄你睡覺”
一聽這話,林思淺心里一個咯噔,睡意頃刻間蕩然無存,猛地抬起頭來,結巴著問“我說、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