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當真是瑾兒,瑾兒要么愛他,要么恨他,為何要憐憫他
還有許多當時不曾留意,現在回想起來,卻十分古怪的細節。
母親曾私下里向他抱怨,說白養了瑾兒那么多年,就算她拆散了他們二人,又將瑾兒送進宮,可瑾兒如同對個陌生人那般,對她絲毫不恭敬。還抱怨說瑾兒如今有了陛下做靠山,就不把她這個長輩放在眼里了。
可他最最了解瑾兒。
瑾兒自幼無父無母,寄人籬下,一向謹小慎微。
就算她對母親有恨,可也絕對不會表現得那么明顯。
當時瑾兒被逼入宮,臨行前,也還不忘跪地給母親和父親磕了三個頭,感謝了他們的收留養育之恩才走的。
那般張揚跋扈地同母親說,讓她不要再去打擾她,這絕不是瑾兒會做出來的事。
還有,有幾次,瑾兒和他說話,多次用的是“念瑾”。
“你好好的,念瑾才會安心。”
“就算為了念瑾,你也要好生吃飯。”
先不說兩人面對面說話,這般稱呼自己,實屬怪異。
就說,兩人自打幼時就相伴一起,瑾兒在他面前,從未如此說過話。
宋書勉越琢磨,心越涼。
他的心緊緊揪成一團,不敢再往下想。
他的雙腿發軟,用手撐著墻壁,才堪堪站穩,沒有滑坐在地。
“姑娘,水開了。”竹香把鍋蓋拿起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開煮。”林思淺語氣歡快,雙手抓起已經抖散的面條,慢慢抖落鍋中,往復幾次,切好的面條都全都下到了鍋里。
她拿起笊籬來回在鍋中推了兩下,將面條推散,放下笊籬,拿了兩個新買的大瓷碗放在一邊。
又從裝配菜的盆里拿過一根洗過的黃瓜,刷刷刷先切成片,隨后又當當當切成絲。
她背對著門口,宋書勉瞧不見她把黃瓜具體切成什么樣。
可看她運腕的速度和力道均勻有規律,宋書勉就知道,她一定切得很整齊。
心中升起個可怕的念頭,他的臉色白了又白,心頭一陣一陣心悸。
忍了又忍,他終是沒能忍住,出聲喊了句“念瑾。”
剛來那陣,林思淺拉著香兒陪她練習無數次,就是為了讓自己一聽到林念瑾的名字能立馬反應過來。
如今一聽“念瑾”二字,她條件反射般回頭就應“哎。”
絲毫沒有遲疑。
見門口站著的是宋書勉,林思淺笑著舉了舉手里的笊籬“二表哥,你可是餓了再等等,面已經煮上了,馬上就好。”
看著小姑娘那張明媚張揚的笑臉,宋書勉點了下頭,低下眼眸,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瑾兒”答應得如此之快,又是那般自然。
可他還是斷定,這個“瑾兒”,不是他的瑾兒。
絕不是他的瑾兒。
絕不是。
眼前這個“瑾兒”,一手叉腰,一手拿著笊籬揮舞,活潑又俏皮。
而他的瑾兒,性子內斂,端莊穩重,不會做出此舉。
前頭一陣子,“瑾兒”出宮回了家,和以往不大一樣了。
常順那粗枝大葉的人都能發現,何況是他。
但那時,他以為,瑾兒經歷了太多的悲苦,心境變了。
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
一個人的心境再怎么變,言行舉止又怎么會在一朝一夕之內變化如此之大。
還有她那熟練的切菜本事,絕不是在短短時間內就能練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