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語氣冷冷的,像是根本不在意,“郡主沒有就好。”
她站在燭光下咬著唇望他,突然就笑了,“你其實不用這么防備我的,我真的對你沒興趣了。
天下的俊秀公子何其多,李平蕪不是會一根藤上吊死的人。”
她正要再繼續說上幾句好寬寬他的心,可對方的臉色竟在她的寬慰中肉眼可見的灰敗起來。
沈瑜蹙著眉還沒琢磨出個一二三來,就見先頭去里間換衣服的李時越走了出來。
她索性止住了話頭。
眼睛對上身后少年俊秀盎然的眉眼,忍不住浮出幾絲笑意,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很好看。”
李時越聽完后一雙桃花眼笑得晶亮,眉上的小小紅痣也隨之舒展。
外頭風雨婆娑。
屋里頭幾盞燈花嵌在壁上暖融融的燒著。
而沈瑜在安置妥了越聽栦之后,也終于能踏實的坐在食案前舉起筷子。
她一天沒怎么吃東西,除了下午的半碟甜果子之外。
眼下正是饑腸轆轆,便沒有心思去搭理旁人,只一心和面前的美食做斗爭。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從碗里抬起頭時,才發現旁邊那兩人竟然沒有一個動筷子的。
一個氣息微冷的端坐著,一個垂著眼挺拔如木頭。
沈瑜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過了一遍,有些奇怪道,“你們倆在干嘛,飯前打坐”
本來還有幾分微妙的氛圍被她擾亂,離她最近的李時越最先拿起筷子,垂著眼極為乖巧的給她夾了塊糖醋排骨,“阿姐多吃些。”
那糖醋排骨正是她愛吃的,可惜放得離她有些遠,剛剛她瞅了好幾眼也沒好意思站起來夠。
看到對方這么有眼力見兒,沈瑜心里頭頓時萬分欣慰,總算體會到了幾分養崽的快樂。
也就瞇起杏眼開開心心、禮尚往來的給他碟子里也夾了好幾次菜。
嘴里說著,“你也多吃些,我聽人說那些征戰沙場的大將軍,飯量都特別大,一頓能吃好幾海碗飯呢。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要多多的吃,可不許挑食。”
少年不知為何耳垂竟紅紅的,垂著眼吃她夾過去的菜,瞧著乖順無比,“好,都聽阿姐的。”
那模樣叫沈瑜越看越順心,剛要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就看到蘇言清神色冷淡的捏著筷子,動也未動。
她猶豫著想關心幾句,又怕他再誤會了些什么,索性閉口不言。
用過晚膳,外頭的雨仍舊沒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態勢。
沈瑜撐著身子向外頭望了一眼,回身從侍女手里接過兩把紙傘。
正要和李時越一前一后走進雨幕,就聽到身后有人忍著痛輕嘶了一聲。
她頓住腳。
回頭看到蘇言清正微微弓著腰縮在素輿里,修長手骨用力撐在兩邊的扶手處,昳麗眉眼冷汗涔涔間透出幾分慘白。
沈瑜剛踏出去雨幕的一只繡鞋便又收了回來。
她快步折返回那人面前,想扳過他的臉看看狀況,又顧忌著惹對方厭煩。
于是思量之下只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欸,你怎么了”
等了會兒沒聽到對方的回答,沈瑜微微蹙起眉∶這兩日她從未聽過蘇言清喊疼,他眼下這副模樣,想來是疼得緊了。
可現在天色太晚了,太醫也不是說請就能馬上到的,而且外頭的雨又那么大。
她想了想抬起頭來,抿唇望向門口處正撐著傘乖乖等她的俊秀少年,“阿越,你先回去吧,我等他好一點了再走。”
少年卻沒像往常那般乖順,磨磨蹭蹭的,桃花眼也向下耷拉著,似乎有些不愿挪動步子,“平蕪阿姐”
她正要再同他囑咐兩句,就聽到身后又響起一聲不輕不重的痛哼。
像是隱忍到了極致,貓抓一樣。
沈瑜只好一邊扭頭去照看蘇言清的傷勢,一邊催促著雨幕里的少年,“快回去吧,莫要再等我了。”
聽她說完,紙傘下那道修竹般的身影頓了一會兒,終于邁開步子轉身消失在雨幕中。
燭火冷冷搖曳幾番。
沈瑜捧著臉,守在閉眼淺寐的少年床邊。
蘇言清疼得厲害,可她那點子醫術實在是不敢給人處理傷處,只怕一個失手,情況反而會越來越糟。
所以就算屋里頭有金瘡藥也是白搭。
而且太醫今日方才過府替他診治過,現下也不到換藥的時候。
她便只好守著這人時不時的低聲詢問幾句,又從塵封的箱子里拿出一件狐裘給他披上。
等到這人似乎終于挨過了痛意,臉色漸漸和緩時,沈瑜發現了一件事外頭的雨勢已成瓢潑。
她好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