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不再遲疑,迅速地將一身破損的禮服裙脫了下來,整個身體沒入水中。
渾身的細胞都被溫暖的水流覆蓋包裹。連日來的恐懼疲憊和病痛,似乎都在這一瞬與臟污一同脫離了身體,溫黎感到一陣久違的輕松。
她甚至有些不想離開。
離開之后,她又要穿上那身沾了污穢的長裙,打起精神來面對外面那只惡龍。雖然知曉他多半不會傷害她,可這依舊是一件令她身心俱疲的事。
浴室中沒有時鐘,溫黎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怪異的是,包裹她身體的清水卻一直沒有冷卻的趨勢,自始至終維持著最初的宜人溫度。溫黎舒適得昏昏欲睡,思緒下意識飄遠。
父王什么時候才會來救她他們還好嗎一定都很擔心她吧。
那條波爾多犬今天也背著人偷偷曬太陽了嗎這池水這樣宜人,是珀金一直在用龍息,替她維持水
溫嗎
她驀地清醒了些。
這樣勞煩龍族紆尊降貴替她生火,她實在沒有臉面繼續心安理得、漫無目的地享受。她還是快點回去比較好。
可一想到要再次穿上沾滿了汗液與血污的長裙,溫黎便下意識抗拒。
她慢吞吞地掌過一旁脫下的長裙,正欲將就著重新穿上,余光卻猛然察覺身側高高的燙金衣架上,正掛著一件潔白的襯衣。
溫黎皺眉。剛才,她確認這里空無一物。
不過,既然它無端出現在這里,應該可以借給她吧溫黎干脆放下手中皺巴巴的長裙,小心翼翼地將襯衣套上身。
這是一件男士襯衣,袖口又寬又大,衣擺長得幾乎蓋過膝蓋。隱隱約約的,在她走動揮袖時,還有一陣清淡的薄荷冷香鉆入鼻腔。
溫黎不由得再次回想起珀金避而不談的話題。
為什么城堡里會有人類的衣服
她沉默地彎腰穿好鞋,飛快地跑下樓,鞋跟在地板上敲擊出一串清脆的聲響。珀金睜開雙眼。
溫黎感覺到,幾乎是瞬間,他的視線便死死粘在了她穿戴的襯衣上。
就連身后向來擺動的長尾都不自覺定在了空中,巨大的瞳孔中,隱約劃過稍縱即逝的驚艷。
迎著他過分認真的眼神,溫黎略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試圖將光裸的雙月退向后藏一藏。
這是她第一次在異性面前裸露如此多的皮膚。姑且將珀金看作異性的話。
“我是這座城堡的主人,所以,這里的一切都受我意念控制。”
珀金似乎察覺了一瞬間的失態,欲蓋彌彰般飛快收回打量的視線,“我可沒有偷窺你洗澡的愛好,人類。
襯衣竟然是珀金主動替她準備的。
溫黎眼前一亮謝謝您。不過,難道這里還住了其他人類嗎
珀金沉默片刻,長尾再次高頻率地甩動起來,語氣聽上去有些不悅“我要休息了。”顯然,他并不想探討這個話題。溫黎并不追問,淺淺笑了下“那么晚安,珀金閣下。我會記得保持安靜的。”
溫黎輕手輕腳地回到屬于她的那張石床,輕輕閉上眼睛。
這極端惡劣的環境中,她原本應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今天卻不知為什么,她竟很快當真有了睡意。
半夢半醒間,她隱約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背后,隨即,一陣極輕的寒窣聲響起。
下一瞬,她便被一條粗長有力的巨尾卷起,小心翼翼地被安放在珀金柔軟的腹部。她再次在一片昏暗卻熟悉的空間里,隨著惡龍綿長的呼吸起伏著。
空氣中逸出珀金含糊的嘟囔。
嬌氣的人類。
惡龍手札
這次的人類很特別。
明明不是第一次接觸到她的身體,可當她主動靠近我的那一瞬間,千年來每分每秒纏繞著我的疼痛竟然減輕了不少。
難不成,她真的是神諭中屬于我的解藥
或許,這一次,我一定前所未有地用心,要將她照顧好。人類實在是太脆弱了除了她是水晶的主人以外,我承認,哪怕拋開這層關系,她也并不讓我厭惡。
我這么說絕對不是因為,她把我的襯衣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