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驚起一片。
三絕書生只覺不可置信,忍耐不得,脫口而問“神君,你怎會”他似是醒覺自己多嘴,便即掩口不語。
三絕書生的問話戛然而止,但眾人皆知,三絕書生對超軼神君毋庸置疑的信任,終在此刻產生了一絲動搖之意。
超軼神君嘆道“我之敗北,不在記誦,而在人心。呵,不提也罷。”
原來李魚見超軼神君連勝數場,便打消了考問隱僻詩句的想法,另辟蹊徑,不從文字入手,而是選擇考問文字背后的“情志”。
超軼神君想要征伐天下的雄心,已從青衫客口中透出。超軼神君將眾人視為罪民,開山填山而取樂,已從三絕書生口中透出。超軼神君漠視凡人苦痛,自以為主宰一切的天神,更已從超軼神君自己那痛斥“愚公移山”的口中透出。
像超軼神君這樣的人,一定不懂得普通百姓的悲哀,一定也無法理解杜子美詩中沉郁而悲憫的情懷。
天下典章文物,不須感情便可以記誦。唯獨詩詞文章最為特殊,非但作者需要付出真情,讀者亦需浸潤真情,才有欣賞的可能。
若是讀者之想與作者之想不符,彼此沖突,自然產生厭惡,自然難以讀完,自然難以記下詩詞文章內容,而只留下一個厭惡的印象。
時隔多時,再次提及,也許還能記住那沖突厭惡的憤怒感,甚至忍不住“破口大罵”,卻早已經忘記了具體內容,蓋因內心深處早存了排斥之念,根深而蒂固。
以兵車行而言,杜子美憐惜“古來白骨無人收”的凄慘,而超軼神君早已經習慣了“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現實,彼此之情,勢成水火,格格不入,自然便對兵車行不屑一顧,更不會熟記在心。
倘若兵車行是冷僻之作,也許超軼神君還會忍耐心意,特意記下,備而不用,足證博學。然而兵車行膾炙人口,超軼神君既存芥蒂,反而認為世人無知,反而不會記在心里。
自然,超軼神君心中仍留有“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等幾句詩的影子,但他既覺不能完整背誦全篇,索性直接認輸,避免那支支吾吾答不出來的尷尬場面。
眾人卻是不理解超軼神君所說“人心”之意,正在疑惑間,超軼神君已然收拾沮喪心情,對李魚道“這一場,我敗得心服口服,你勝得實至名歸。我這便履行諾言,為你解除困神鎖。”
李魚大笑道“區區困神鎖,何須神君勞動”
笑聲中,桃花扇竄起一道醒目紅光,神兵天降,矯龍驚蛇,竟是直撲三絕書生而去
出乎意料的驚變,避無可避的奇招,動魄驚心的一瞬。
從始至終,李魚根本就沒有受到困神鎖的影響
青衫客難以置信,那呆滯的目光中卻忽然放出光亮。
她忽然明白過來,那時李魚說能破靈犀竹,并不是在開玩笑
關于超軼神君無法背誦兵車行,舉個例子,紅樓夢在四大名著中成就最高,但普通讀者中,看完紅樓夢的人數,遠少于看完三國、水滸、西游等書的人數,可能就是因為感覺不對而看不下去吧。再舉個例子,看扇花錄的讀者,看到某一章胃口不對,直接棄書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