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蛇絞殺場具有吞噬活物生機之能,絞殺兩字正是取冥蛇汲取生機,令人不得喘息,猶如絞殺時窒息而終至氣絕之意。
然而那群冥蛇被桃花扇紅光一照,如雪遇火,倒似自家遭遇了絞殺酷刑,盡數孱弱委地,奄奄一息。此時恰逢銀鉤會主被紅光撕成碎片,冥王當真是又驚又懼又怒。
雖然樂見伐罪盟損兵折將,但銀鉤會主死得如此凄慘,冥王免不得兔死狐悲,更凜然于此次任務的艱巨。
當此之際,冥王再不敢有“驅虎吞狼”之心,當即怒吼一聲“冥王令下,天地無生”便見他雙掌再泛慘幽綠光,半空里忽然裂開一道巨縫,放出一枚橫掃八荒的冥王令牌,恰似鬼門關失陷,萬千惡魂爭先恐后涌出,于人間降下幽冥浩劫。
李魚卻是渾如不見,只是沉浸在將進酒的意境中。吟誦一句“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嘆息之中喚起紅光千道,好似用白發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席子,朝著綠光一卷,將那群幽魂通通攔截。
再聽李魚吟誦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席子忽然變成了酒壺,那壺口醉氣熏熏,恰對著怒氣沖沖的冥王令,一瞬交鋒已是無量劫過。
正是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冥王令的殺氣竟被醉意俘虜,消斂了須發怒張,只成為燕飲投壺的玩具,殷殷勸著飲酒者再飲一杯。
卻有滅魂殿暗器齊發,纏手縛腳,拖住桃花扇進攻步伐,令冥王得到喘息之機,再行攻伐之計。
另一廂,閻君、羅剎、孟婆圍攻上官雁,卻只能眼睜睜瞧著上官雁突破包圍援護李魚,均是大感愕然,進而愈增羞惱,愈添忌恨。
他們曾與上官雁大戰一場,熟諳上官雁星月劍法的路數,但今日交手,驚覺上官雁功力大增,頗有無從下手之感“這小妞實力突飛猛進,真是有夠邪門的。今日若不能將功折罪,我們三人在森羅獄中將是一落千丈。”
其實上官雁之所以提升極大,不單是因為她在劍法領悟上的靈心慧質,更多卻是因為艱苦修煉。自從十萬大山遇險之后,她便花了許多精力在練劍之上。
其后上官雁與魔音宗“荒誕八怪”纏斗、與超軼神君曠世一戰,又受唐柔雨“詩樂合璧”啟發,于星月劍法便多了幾分領悟。
尤其是李魚視察神罰島這十來天,上官雁暗思李魚前途艱險,也不賞花賞月,竟是將全部精神都放在修煉之上。總因她內心安樂,咬定目標,練劍便無旁騖,十日間所得反勝過以往數年。
故此面對著閻君“陰風呼嘯”、羅剎“斬無赦”與孟婆“神滅”三大絕招,上官雁鎮定如常,劍勢輕巧靈動,化現一招“月上西樓”。
李魚的神思訣,乃是以詩意為媒介,搭起情志與招數的橋梁。而上官雁的星月劍法,來自于天上星象,一招一式皆符合天象星辰。
星月劍法與神思訣,本來是截然不同的兩套功法體系。但正如唐柔雨可以“詩樂合一”,如虎添翼。上官雁又何嘗不能將星月劍法與詩歌情境合二為一呢
星月劍法這許多許多的招式名稱,本來就是取自于詩詞,“胡天八月即飛雪”如是,“月上西樓”亦如是。
心境,詩境,劍境,三境合一,便有了此刻的“月上西樓”。
當皎潔月光布滿西樓,是“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的惆悵,是“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通”的苦澀,是“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的牽念。
無言獨上西樓,所得到的,終只是寂寞鎖清秋。但望月之人,在絕望煎熬之中,仍有一份希冀,一份等待,一份堅守。
否則她便不會登上高樓,便不會望見這如水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