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許久未履故地,心中激動非常。
玉笛谷與鳳鳴山不同,鳳鳴山只剩下一座山,而玉笛谷中還有那一個人。
于焉而言,玉笛谷才是倦鳥的歸巢,疏影閣才是李魚的家。
當李魚降落在“止步亭”前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光芒四放,嘴角情不自禁浮上了笑容。
無論是眼前的亭子,還是遠處的梅花,都是他久別重逢的狂喜。
望見亭子如故,望見梅花怒放,望見魂牽夢縈的一切一切都與想象中別無不同,李魚的心越發跳動。
有一些畏怯,有一些不知所措,卻敵不過滾熱的情思,任由迫不及待的雀躍引路,任由紊亂癲狂的放肆穿過梅林,一步一步靠近心中最柔軟之處。
漸漸來到疏影閣前,隔著梅花樹影,隱約聽見一個男子說話的語聲。
李魚心頭一愣“疏影閣中怎會有男子在那人似乎還頗為年輕”
一旁上官雁也覺得詫異,忍不住“咦”了一聲,卻又忽然止住了話語,并不向李魚發問。
李魚大踏步往前,不一時已將那瀏亮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那的確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那人果真是與胡絳雪在說話“大抵禪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所謂妙悟者,與仙子所言境界,其實殊途而同歸,而在下所宗者,乃興趣二字。
詩貴盛唐,而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
更聽得梅花仙子胡絳雪道“滄浪公子千秋高論,恰似佛陀說法,天花亂墜,使我有茅塞頓開之感。然水中之月何如天上之月,鏡中之象何如本來之象,以此為興趣,豈非又隔一層”
若在平日,李魚聽得此等禪機詩理,早是心癢難耐,沉浸其中而忘卻身外世界。然而,此時的李魚卻無心去思考什么詩理,他只是有一種迫切,迫切去看看到底是誰與胡絳雪在說話。
隔著稀疏梅花,李魚已瞧清了那男子的模樣。
在往常李魚與胡絳雪談詩論道的石凳旁,那人長身玉立,一張俊臉英氣縱橫,一襲紫袍風度雍容。
最令李魚難堪的,是那人的一雙眼睛。
那人與胡絳雪對面而立,雖然隔著半丈的距離,可是那人眼中并無一點怯弱,并無一點畏縮,竟是堂而皇之,神采飛揚,直直望著胡絳雪,仿佛一雙眼睛也會笑,笑得從容瀟灑。
李魚曾經以為,所有人都會像他一樣,在胡絳雪面前自慚形穢,不敢作劉楨平視。李魚曾經以為,所有人都會像他一樣,不能夠真正站在胡絳雪的旁邊。
而現在,李魚明白了自己的大錯特錯。
男才女貌,這一個詞,忽然就跳到了李魚的眼前。
而那本來已經忘卻了的閑言碎語,也忽然卷土重來,在李魚的腦海中得意洋洋,捧腹大笑“胡絳雪與情郎花前月下,你卻要拼死搏斗,到死也得不到胡絳雪一滴眼淚,你難道不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