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胡絳雪到來,陸明淵連忙起身行禮,恭聲道“陸某不知疏影閣主大駕降臨,有失遠迎,多多有罪。”
胡絳雪理也不理陸明淵,徑直走向李魚,走到李魚身前一丈之地。
吳朗一腔死志,早已不在乎他人目光,這時卻沒來由一陣自慚形穢,竟是主動退避三舍,不敢出現在胡絳雪的視野之內。
當日李魚許下后會無期的諾言,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胡絳雪了。
誰知胡絳雪竟突然間出現在眼前,出現在李魚最需要的時刻。
李魚遍體皆滾動著暖流,呆呆想道“師父是關心我的,她沒有丟下我”
只是一眼照見,李魚內心的失望怨恨之意一掃而空,不自覺豪氣干云,就算臺上九大掌門、臺下一萬兩千人一齊與他為敵,他也無所畏懼了。
他此時情緒激動,口舌反受阻塞,眼睜睜望著胡絳雪來到面前,只能蹦出“梅花仙子”四字,而真正欣喜狂亂的心語,全留在那情難自禁的眼神與那不知如何安放的手腳之上。
胡絳雪的眼神卻如冰一樣寒冷,橫眉冷對,將李魚體內十萬八千道暖流霎時凍住“我此來,乃是為疏影閣清理門戶。”
李魚滿臉不可置信,更下意識去拒絕相信,好似當真沒聽清胡絳雪的寒冰冷語,復又多嘴問道“仙子,你在說什么”
“我專為殺你而來。”
李魚腦中“轟”的一聲,氣血翻騰,情難自制,沖口而出道“師父,你真要殺我”
胡絳雪今日穿著的是一件黑衣,是李魚從未見過的黑衣。
三個月時間不短,李魚早已發覺,胡絳雪是不愛黑色的。可今日,胡絳雪偏偏穿了一件黑衣。
那奪目的黑色,就好像在彈奏送葬的挽歌,一字一句都是肅殺無情“偷瞞火玄珠,叛出疏影閣,該死。”
怎么會呢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妖族的身份沒有嚇倒李魚,眾人的聲討沒有嚇倒李魚,各大門派的覬覦沒有嚇倒李魚。
胡絳雪這一句話,卻比刀劍更加鋒利,讓李魚豪情頓失,失魂落魄。
李魚不禁淚水狂涌,連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了,鬼使神差,突兀發問道“滄浪公子是你什么人”
胡絳雪冷冰冰立在當場,面無表情道“他是什么人,與你何干”
李魚的眼睛已徹底瞧不清胡絳雪的樣貌,只覺得相隔萬里之遠,怔怔不知所措。
胡絳雪聲調陡然提高,而依舊如冰霜般殘酷“你先出招。既有膽量叛出疏影閣,便不要讓天下人看了笑話。”
李魚呆望著胡絳雪,淚如泉涌,心如刀絞。
曾奢望長在迷夢,供奉心香一瓣,偷相就羅衫玉佩,但愿長醉不復醒。
還幻想跳出噩夢,遺忘梅林永別,再去尋疏影暗香,不管清寒與攀摘。
卻終于明白,迷夢噩夢,都是無可挽回的傷心;長醉清寒,都是癡心妄想的孟浪。
當時若知道此刻苦果,會否緊閉心扉,不去品嘗這傷心孟浪呢
李魚癡癡而想,癡癡而淚,所得到的仍是不后悔三字。
上官雁情深義重,趙月兒用心良苦,唐柔雨柔情款款,可李魚心中卻只有胡絳雪一人。
三個月時間不長,為何情根深種,為何癡狂惆悵,為何執迷不悟
是因為梅畔研析詩與文,忽然撞見雙眸里神采飛揚,忘不了書卷下胡絳雪的優雅風姿,忘不了那孜孜不倦的專注
是因為月下修煉神思訣,忽然瞥到閣樓上一燈如豆,忘不了紗窗后胡絳雪的秀麗身形,忘不了那靜靜守護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