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林,月兒掛在樹梢。月光盈盈若水,山風一過好似能吹起漣漪。
李長安盤坐在月華中,胸腹間有節奏地在起伏,原是借著月華在修行。
片刻之后,他長長吐出口氣,睜開眼,草葉下、花叢里、樹梢上、石縫中都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都是些被月華吸引過來的小妖精。這些小東西大多都是草木山澤精氣所化,沒什么危害,李長安也不管他們,只是舉起月盞,把月光收攏起來。
然后飲下一口月酒,清涼的氣息似乎讓傷口都不再那么疼。
他放下酒盞,卻發現一個“膽大包天”的小妖精正躺在他的腳邊,似乎剛才的“月光浴”太舒服,居然睡著了。
這小東西是只花精,乃是花的精氣孕育,長得和人類小女孩兒差不多,卻只有手指大小,身后收攏的“翅膀”是兩片小小的茉莉花瓣。
李長安看得好笑,折了根草莖戳了戳她的臉蛋,她用小手撥開草莖,翻個身用花瓣蓋住了自己。李長安看得更想逗她了,于是又戳了一下。小花精剛抬起手來,卻突然僵住,她輕輕抬起花瓣,腦袋探出來,正瞧見一張大臉笑瞇瞇地盯著她。
“呀”
她驚呼一聲,一骨碌爬起來,手腳并用躲進草葉下面。
可惜那草葉太小,遮住了腦袋,卻漏出了屁股蛋。
李長安笑著敲了敲她的屁股,她便將屁股拱進了草葉下,卻露出了腦袋。
李長安還想再逗逗她,卻突然發現,她小小的身子抖得厲害。
是了,自己圖一時開懷,這個小東西卻被嚇得夠嗆
李長安不再逗她,只是用草莖粘了月酒遞到她的小腦袋旁邊。這小東西立馬就聞到了月酒的味道,也顧不上害怕,麻利地從草葉下鉆出來,盡管小臉上還帶著些晶瑩,卻迫不及待地抱住草莖,把臉埋進了酒滴里。
吸溜。
她兩三下就將酒滴吸了個精光,然后眼巴巴地望著李長安,似乎在說請再來一滴。
這時,一個黑乎乎的大腦袋卻突然冒了出來。
“啊呀”
小東西又是一聲驚呼,這次倒是學到了教訓,鉆進了草叢子里。
大青驢打了個響鼻,咧著嘴邁著小碎步到了李長安身邊,伸出舌頭,往盞里還剩小半的“月酒”舔過去。
李長安也不阻止它,只是拍拍它的腦袋。
“你個吝嗇貨,一個小家伙又喝得了多少”
大青驢晃著腦袋,小小的舔了一口,竟露出酒鬼一般的陶醉神色。
這頭驢不是什么妖怪仙獸,只是在馬市購置的普通青驢,但偶然喝了月酒,居然開了幾分靈智,李長安也樂見其成,畢竟常常孤身在荒郊野外,有頭驢說說話也好。
忽的,大青驢支楞起耳朵。
“道士”
一個清越的男聲突兀響起,李長安神色一肅,卻不慌不忙將劍取來橫在膝前,才轉過頭去。
前方的老樹下,站著個峨冠博帶的中年男子。
“要參加酒會么”
李長安虛瞇著眼睛打量著男子,指節敲擊著劍鞘,良久,他忽然笑道
“好啊。”
李長安扶著劍跟在男子身后。
在男子的引路下,黑夜里崎嶇的山林似乎好走了許多,盡管月光被厚而密的樹冠遮住,但林間飛出許多螢火蟲,一路環繞跟隨,倒是不必擔心腳下看不清楚。
李長安默不作聲掏出一張沖龍玉神符。
大半夜深山密林還穿著如此整齊,這個男子自然不會是普通人。
李長安恰起法訣,黃符靜靜燃燒,他的臉上反倒露出疑惑的神情。
這個男子身上什么味兒都沒有
李長安鼻子里只有泥的氣味兒、水的氣味兒、樹的氣味兒沒有妖的氣味兒,更沒有人的氣味兒。
自打學會沖龍玉神符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無功而返。
“先生怎么稱呼”
男子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