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對這人肉不甚滿意”
這老鬼還真是蟲子托生,一如那蚊蟲般,讓人煩不勝煩。
道士也是個混不吝,群妖環侍的當頭,也沒低眉順眼的意思,當即就要懟回去。
不料這當頭,卻突兀插進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
“你這老鬼何故對個小鬼苦苦糾纏。”
卻是大肚太歲發了話,它手中抓著一截人腿,一反之前的狼吞虎咽,慢悠悠細細品嘗起來。
“這可是山君老爺的大好日子,撒下平日里難得見到的好酒好肉,你可別擾了大伙的興致。”
蠆鬼那古怪笑容當即一滯,他趕忙轉頭分辯道
“這兩個鬼可是沒說實話,太歲曉得,那老鬼最是貪殘不過”
“那又如何”
不料,這豬妖一擺手,竟是對老鬼的死活渾不在意。
“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你老子,難不成你還要為其報仇”
蠆鬼被這番話嗆得臉色發黑,沒來得及破口大罵,那邊那蛇妖已笑嘻嘻插嘴道
“他倆雖同是鬼類,一個是人,一個是蟲,自然誰也不是誰的老子,怕是這兩位得罪了他吧。”
道士哂然一笑,看來這蠆鬼的人緣可不怎么好,他也樂得再添上一把火。
“鄙人生前在山中捕蟲為業,死后也沒其他本事,只在深山里尋些毒蟲飽腹。”道士裝出疑惑模樣,“哪里能得罪這位大王。”
“原來是個吃蟲的,怪不得這蠆鬼像要生吞了你。你不曉得,它可是蟲祖宗”
這豬妖哈哈大笑,要不怎么說是豬妖呢,三句話離不開個“吃”字。
說罷,它哼哼瞧了那蠆鬼一眼。
“老豬我左近都快被吃光了,倒是蟲子繁盛得很,卻不知這毒蟲子該如何個吃法。”
道士笑吟吟說道。
“好叫大王知道,這吃毒蟲么需用油炸。但凡毒蟲剔了毒腺,拔了毒牙,滋溜兒往那油鍋里一suo,撈起來裹了鹽,往嘴里一咬,便是酥脆鮮香”
道士講得鮮活,這幫土妖怪哪里把持得住,膽子小的只是咽口水,膽子大眼珠子已往那蠆鬼身上打量。
而那豬妖,早已是“疑是銀河落九天”了
蠆鬼一張丑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破爛的布袍下,散發出一些色澤古怪的煙氣,嚇得周邊的妖怪屁滾尿流地退開。
眼見著氣氛緊張,那山君趕緊開口解圍。
“承蒙諸位給老朽面子,來我這莊子為我捧場,老朽無以為報,正好我手下的廚子新近研制出一道新菜,老朽自己都還未嘗過,今日里,正好讓大伙嘗嘗鮮。”
那豬妖一身欲念盡在吃上,聽聞有新菜,那里還在意蠆鬼,趕忙轉頭問道“可是東郭”
“正是東郭。”
“好、好、好”豬妖喜不自勝,連叫三聲。
不多時,在豬妖眼巴巴的期望下,走進一個大腹便便的妖怪。
這妖怪一進門,只招呼幾個仆役搬來爐灶,架好大鍋,設起案臺,擺好刀具,似模似樣凈手更衣,別的尚且不說,這派頭倒擺得十足。
爾后,他又指揮著幾個仆役,盤進來兩個大臺子,臺上有東西,只是用黑布籠罩,布下隱約有動靜,看來似是活物。
打發仆役退下,他這才拍著肚子發話。
“俺早年習得一門手藝,叫做膾,即是將肉割成一片片極薄的肉片,最大程度保留食材的風味兒與口感,厲害的高手,能在食材還活著的時候,一片一片將肉盡數割下”
說著,他得意洋洋昂起頭來。
“俺經過幾年的修行,終于習得了這門手藝,今兒,俺就為大伙兒上一道”
他忽的伸手扯下黑布,山魈撫須微笑,其他妖怪則齊聲驚呼。
那大臺上支著大木樁,木樁子上綁著兩個大活人,一個是個婦人,另一個卻是孩童。
“人膾”
道士驀然握緊了刀柄。
“道長。”馬三輕聲喚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道士面無表情。
那邊,妖怪廚子仍舊在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