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聞言,停杯笑道。
“倒也簡單。”
說著,他取出腰間另一個葫蘆,取了塞口,于空中潑灑。但葫蘆中灑出的不是酒水,而是道道清澈光輝。他向周遭一共揮灑了九次,每揮灑一次,樓中便明亮一分,最終竟讓整個樓中充斥著淺銀色的輝光。
盈盈若水,清澈可愛。
伸手一攪,仿佛蕩漾起陣陣微瀾。
李長安舉目張望,磚瓦、梁柱、墻壁、窗柩以及在清光中舒展的水藻清晰明了,在“水波”里投下點點斑影浮動。
“這是在下于去歲中秋,在太華山頂攬下的月華。”
書生收起葫蘆,臉上露出些懶散笑意。
“如此可稱得上良宵美景”
道士沒有回答,只聽見“月色”二字,心中微微一動,從懷中取出月盞,在周遭水波似的清光里虛虛一舀。
再收回來,盞中已盛滿酒液,清澈里散著淡淡銀輝,與周遭月華相融。
李長安小呷一口,熟悉的味道里,法力點點滋生。
“這是”
兩人側目詢問,道士也大方分享。
酒盞周轉一圈,又落回了道士手中,他尋思著是否再舀上一碗,又害怕讓屋中月光清減,而另兩人還沉浸在余味中難以自拔。道士不以為意,他曉得這月酒滋味兒。
仿若月光入喉,人生過往百種都化作清涼淌入心頭,往昔愈是歡愉,愈是悲苦,愈是求不得,愈是舍不得,這酒的滋味兒便愈加動人。
燕大胡子閉目微笑,不曉得在回想什么。書生默然良久,終于是喟然一嘆。
“人生虛度二十幾許,方知真正的美酒是何等滋味兒,我這葫”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蘆。
“餿水罷了平白臟了我的葫蘆。”
說著,他竟然作勢欲扔。別說道士吃了一驚,便是大胡子也睜開了眼,兩人齊聲阻止。不料,這廝又把葫蘆收了回去,促狹一笑。
“說笑而已。我這人吝嗇,便是餿水也是舍不得的。”
這一打趣倒是讓場中的氛圍更熱烈了幾分,三人放聲大笑,倒也惹得樓外正吃著冷風的白蓮教徒們叫罵不已,三人只當是夜里的蟲聲蛙鳴,正好佐酒。
推杯換盞了幾輪,書生忽而收起了葫蘆,指向樓中一角。
“兩位請看。”
但見他所指之處,輕薄的霧氣從窗柩與水藻的縫隙間浸透進來,好似散入水中的白墨。
“時機至矣。”
廢樓傳出的笑聲讓外面的白蓮教徒們面面相覷。
年輕的左使冷哼一聲,轉頭去于老者商議。恰如書生所言,他的確是投鼠忌器,但卻也并非無所作為,在這回兒功夫,他嘗試著布下法術,但怪異的是,設置法術時總是有東西在干擾,嘗試了許久也找到原因。
此地頗有蹊蹺
無需多想,他已認識到這一點,于是喚來成梁詢問此地究竟是何地
然而,成梁也是摸不著頭腦。要說他在此地供職也將近十年,因著舊日軍中習慣,他也踏遍了平冶各處。但眾人所處的這片廢墟,粗略以目力估計,怎么著也有縣城的大小。瞧著各處覆滿的厚厚藤草苔蘚,顯然存在的時日已久,成梁卻偏偏對此地無半點兒印象,無奈只得喚來了他手下的身為本地人的總旗。
說來古怪,這總旗方進這廢墟便有些疑神疑鬼,眼下更是揪著一把水草,神色恍惚。成梁一連喚了好幾聲,這才勉強回過神來,聽了詢問,回答的言語間也是吞吞吐吐。
“這地方好似就是平冶城。”
“說什么胡話”
左使才皺起眉頭,成梁已拉下臉開口呵斥。
他們這一幫人前半夜才從平冶出發,難不成轉了大半夜,又回到了平冶城即便是,難不成這前后腳的功夫,平冶就成了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