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進那啥子叫封閉空間,只要四面有墻,就是打開窗戶都不得行,一進屋就發瘋,所以我們才在院子里給他搭了個棚棚。”
說完,鮑春明的老婆生怕李長安這個記者不信,回去亂寫一汽,跟著說道
“不光是這樣,他還非常怕黑,電燈一定要照個通宵,昨天半夜停電,他鬧得半個村都睡不到覺。”
這倆夫婦平日像是積了一肚子苦水,眼下逮著機會全給宣泄了出來。
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直到鮑春華使勁兒咳了幾聲,才終于打住。
兩人于是訕笑不言,鮑春華瞪了他倆一眼,又對李長安說道。
“李記者要采訪,我們是歡迎的,但是有兩點。”
“請說。”
“一是他這個病不能有人碰他,只要挨近了,他就發瘋打人。你要問恐怕只有在這兒問。”
“這個沒得關系。”
“二么,是他不大搭理人,有時候你喊死了他也不得回你一句。”
“來都來了,總要試一下。”
于是,道士搬了個小板凳在棚子前坐下,似模似樣地拿出了筆記本、錄音筆,但在仔細打量鮑志云的第一眼,李長安的心就涼了半截。
鮑志云抱著雙腿蜷縮在棚子最里面,衣服骯臟,花白的頭發胡須支楞著,神情木然,雙眼里眸光渙散。
道士試探著問道
“鮑老師,我是小渝網的記者,我叫李長安。你聽到我說話了么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鮑志云木訥無言。
“我們之前聯系過呀,但前一段時間,你突然沒得消息了。”
鮑志云依舊呆滯。
李長安又接著說了幾個句,還拐彎抹角的提到了“失蹤”、“紅茅藥酒”、“火車站”等,可這鮑志云通通是半點回應也無。
道士不由悄然嘆息。
人是真瘋了,也是真的問不出東西了。
既然如此,留在這里也沒什么用了,但做戲要做全套,道士順口問了句“你對鹽水娘娘”
可沒想,就這么半句話。
在采訪中一直木訥的鮑志云卻突然抬起頭來。
他雙目直勾勾地瞪視著李長安,又忽的低頭翻出一個物件,雙手平舉在道士眼前。
老人張了張嘴。
忽而涕淚直下。
“菩薩。”
那物件正是一尊神像。
只是尋常的民間工藝,塑造、描繪還算用心,但奈何已然殘破,左臂缺失,嘴部被鏟掉一塊露出了泥胚。
但道士卻感知到了一點不一般的東西,和劉衛東家中的神像相同的東西。
神明。
或者說,是從眾生信愿,從人的虔誠拜祭中,偶然誕生的魂靈。
但在這末法之世,便是這類神明也是無根之萍,縱使拜祭不休,多半也只是懵懵懂懂難以生出完整的智慧。眼前這位也是如此,再加上丟了廟宇,損壞了法身,已然成了風中之燭,奄奄一息。
道士心思一動,伸出手指在神像上輕輕一點。
頓時他眼前忽的一花。
隨即,便見著神像幻化成一位宮裝麗人,可惜左臂殘缺,面上無口。她沖李長安盈盈一拜,而后抬起右手指向某處。
然后又搖身一變,換化作一個男子的形象。這個人渾身邋遢骯臟與鮑志云有得一比,不過鮑志云是呆滯,這個人則是癡傻。歪著頭,頂著雞窩樣的頭發,咧著嘴露出兩排大黃牙。
這人莫不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