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客房剎時間又擠進五個差役。
房間如此擁堵,雙方的距離如此之近,以至于都無需揮刀。
那幾把明晃晃的刀尖子都快戳進李長安的眼珠子里。
場中人物,都在彼此眼中無所遁形。
所以,雙方照面的一剎那,他們就窺見了床上的尸體以及道士滿手的血腥。而李長安也察覺了他們眼中的驚愕與腳下的遲疑。
一時之間。
盡管屋外的腳步聲、呼呵聲沸反盈天,屋內卻反倒凝滯起來。
可這短暫的相持須臾即被打破。
“拿下”
后腳闖入的年輕捕快厲聲大呵。
按照道理來講,在外被不知多少人馬圍堵,在內理不清的局面中,放下武器,理智配合,爭取解除誤會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但李長安也在這世道廝混了許久。
深切的知曉一點,那便是永遠不要對官僚,特別是底層小吏的操守有任何期待。
所以束手就擒
呵。
還是以刀劍來說話吧
發聲的年輕捕快來得最晚,沖在最前,挨打自然也最早。
剛剛往前跨出一步,刀子都沒抬起,道士手里的連鞘長劍好似條驚起的蛇,倏忽彈起,瞬間重重撞在嘴巴上。
“咔”的一聲。
血水裹著顆大牙飆飛出去。
那捕快一聲不吭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歪牙咧嘴,兩眼翻白,顯然已經昏迷過去。
就是苦了跟著他沖上來的差役們。
眼睜睜瞧見領頭的被一招放翻,剛來得及發出了幾聲驚呼,就瞧著劍鞘化作雨點披頭打下,驚呼頓時變作了痛呼。
一頓“噼里啪啦”,便哀嚎著躺了一地。
雖然些許衙役不足掛齒,但聽著屋外涌動的腳步聲,是非之地實在不便九留。
道士正要越窗而逃,可推開窗戶,卻瞧見外邊長街之上守著一隊甲士,剛一照面,便“嘩啦啦”豎起一叢擘張弩。
李長安頭皮發麻,趕緊又縮了回來。
而這個時候,差役們的后續人手終于趕到,只是瞧見門內一地呻吟的同僚,來勢洶洶的腳步頓時一緩,再被那道人拿凜冽的眸光一逼,干脆就團在了門外,竟是誰也不敢先上一步落個出頭鳥,只管面面相覷了。
李長安見狀,手里把長劍出鞘,眼珠子卻止不住打量周遭,尋思著是該破開屋頂跑路,還是干脆撞開墻壁閃人。
“讓開”
這時,外頭衙役隊伍里一陣騷亂,不一陣,一個頭戴軟幞的中年衙役撥開人群,第一眼瞧見李長安便是目光一凝,第二眼看見滿地亂滾的同僚就是臉上一黑,最后,目光挪到錢大志的尸身上,他舉起了手。
道士握緊長劍,耳邊卻聽得。
“停手”
“這么說來,邢捕頭確信貧道是無辜的了”
在俞家邸店,李長安還以為會有一場麻煩,卻沒想邢捕頭也就是中年衙役卻下令停手,直言李長安不是犯人,只讓他到府衙作個證人錄個口供。
雖然也擔心對方是要誆騙于他,讓他去到開闊處,布下網羅,以弓弩攢射。但一是考慮到,瀟水此行還沒有頭緒,不知道要在本地困頓多久,若是惡了官府,難免行動不便。二來,確實也沒太把這幫差役放在眼里,更何況是在取回符咒與飛劍之后。
于是道士順坡下驢,應承去府衙一行。
當時還想著,打了人家的人,到了人家的地盤,難免會有刁難。
沒成想,仔細詢問了事情經過之后,對方卻爽快地放了人。
那姓邢的捕頭還要將自己禮送出門。
可這真是奇了
在這方世界,李長安見過許多官吏,劍下更斬過不少。俗話說官如虎、吏似狼,都是敲骨吸髓、盤剝生民的主。
似這邢捕頭這般,至少看起來講道理的,實在少見。
眼下在衙門的廊道里。
本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官府卻是燈火通明,一個個差役吏員匆匆來去。
李長安不由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自然。”
邢捕頭點了點頭,抬手向前一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