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瞧見了不想要的,一張獰笑著的貓臉,以及她懷中七孔流血的頭顱。
糧鋪掌柜的頭顱。
今夜與前幾個夜晚并無不同。
妖怪出現了,妖怪吃人了,妖怪又消失了。
在一堆千篇一律且使人焦頭爛額的壞消息中,冷不丁聽著,王六指再立奇功,活捉了鼠妖。薄子瑜欣喜不已,當即拋下了巡邏的倒霉差事,跨過大半個瀟水城,匆匆趕回了府衙。
才曉得。
居然是鬧了個大烏龍。
錯把小賊當做了妖魔。
舒家的丑娃子,薄子瑜是認識的,也曾在他家白吃過幾碗湯面,眼下這小子被揍得面目全非,瞧來,反而比平日還順眼幾分。
“你個小娃子是家里的面條吃膩啦”薄子瑜納悶道,“為何去偷吃別人家的米糧”
他家孤兒寡母相依為
命,做母親的一直很疼惜自家的丑兒子。而且,他家的湯面滋味佳、用料足,生意一向不錯。
薄子瑜實在想不通,論情理,論家境,丑娃子為何要出去偷吃吃的還是生米
沒想,丑娃子只是垂著頭,悶聲不說話,唯一開腔的,只有他“咕咕”喊餓的肚子。
薄子瑜無奈,讓手下人弄點吃食過來,想了想又添了幾枚銅子,囑咐加點葷腥。
不多時。
端上來一碗面條,清湯寡水上,浮著幾片薄肉。
丑娃子也不嫌燙,端來就是一陣狼吞虎咽,看得薄子瑜直咂舌,這副餓死鬼投胎的吃相,也難怪被人當成妖怪。
待他把碗底都添了個干凈,兩人的距離似乎也拉進了一些。
薄子瑜再問,丑娃子扭捏了一陣,總算有了回答。
“餓,餓得發慌哩。”
廢話不餓會去偷吃生米
看在他是小孩兒的份上,薄子瑜擠出耐心,再問
“為何不在家里吃是你娘不給你吃飯么”
“不、不、不。”
丑娃子卻連連搖頭,怯生生瞧了一眼薄子瑜,聲音細若蚊蚋。
“家里的吃食得留給娘親吃哩。”
薄子瑜聽了哈哈大笑。
“你小子還是個孝順娃子,不過,你娘一個婦道人家,能有多大的胃口,還勻不出你一口吃”
在丑娃子閃躲的眼神中,薄子瑜的話聲戛然而止。
他目光漸漸凝沉,若有所思。
烏云遮月。
長街寂靜而昏沉。
俄爾。
十來雙皂靴踏破寂靜,明晃晃刀槍刺破昏沉。
一隊捕快突兀闖入長街,殺氣森然驚醒四鄰,使得坊內人家的門縫與窗隙里,都立起一雙雙狐疑而驚懼的眼睛。
“李道長呢”
“城北有妖怪冒頭,脫不開身。”
薄子瑜聞言沉吟,蹙眉盯著眼前的小院,被捕快們死死圍住的尋常的小院丑娃子與他那寡母的家。
在街坊被衙役驚醒,嘈雜漸起中,這院子卻沒有燈光,也沒有動靜,安靜得像個死物,像個陷阱。
“班頭”
身邊兄弟的聲音中難掩急迫。
“上吧。”
“再耽擱,那些人該來礙事了”
他口中的“那些人”,說的是城中新冒出的“捕妖人”,一群被金錢煽動的家伙,成群結隊、橫沖直撞,偏偏得了府衙默許,在夜里肆意妄為。
真要讓他們摻和進
來,事情恐怕更加麻煩。
薄子瑜環視著身邊兄弟,他們的眼中有緊張、有恐懼、有猶疑,也有躍躍欲試,雖然多是被銀子刺激出來的,但總比以前,聽見“妖怪”兩字兒,就時刻準備逃跑要好。
于是,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