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兒熱熱鬧鬧了一宿。
今天殘倦難褪。
一直到日上三竿,瀟水城才懶散醒來。
街上三三兩兩有了行人,街邊的鋪子也就拆下了門板,開門迎客。
在東城,瀟水最好的首飾鋪福祥記也迎來了第一單生意。
只可惜,不怎么順利。
“這根釵子前天作價百兩,今天怎么就要一百五十兩”
“這位郎君,今兒是什么日子啊酒神祭這吃穿用度哪樣東西不漲價啊便連對面樓的窯姐兒都得多要三分脂粉錢。我這不漲它合適么”
寬敞的鋪子里珠光寶氣,掌柜的笑臉迎人,嘴里卻是連串兒的反問噎得張易還不上話來。
游俠兒緊緊攥著根珠玉釵子,像握著把刀子。
掌柜的笑臉依舊。
“這樣,客人您明天來買,明天一百兩。”
這話純屬敷衍人了。
瀟水的習俗,在酒神祭的第二夜,男女互贈信物。
過了今夜,這釵子再如何便宜,對張易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只要今天買。”
掌柜的臉上不見詫異,早有話備著。
“罷了罷了,我看你呀也是誠心想買。”
取出另一根釵子。
“這根釵子,同樣一等一的手藝,就是材質遜上半籌,一百兩便宜賣于你吧。”
他笑呵呵嘴上著“便宜”,可衣袍下卻緩緩翹出了一條尾巴,棕黃色毛發蓬松,在身后慢悠悠搖晃。
稀奇的是,鋪子里,無論是張易還是其他店員,都對這條尾巴視而不見,或者,明明看見了卻不以為意,好像做買賣的本該就有這么一條狐貍尾巴。
若繼續把目光推出鋪子,落到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面上。
便能瞧見一個個行人,長角的、披鱗的、獠牙外凸的、眼珠子發綠的身上總有些非人的特征,還時不時能見著彼此犄角相碰、尾巴勾腳的景象,可人人都不以為意,仿佛那些爪牙鱗角是灰塵落在衣襟般,不值一提。
街上怪像暫且忽略,單鋪子里頭,張易答得毫不猶豫。
“我只要最好的。”
掌柜一下變了臉。
“那就對不住了,最好的一百五十兩,不二價。”
尾巴也不搖了,著伸手就要拿回游俠兒手里的釵子。
這時。
啪
響亮一巴掌拍在桌上,嚇了掌柜一個哆嗦,尾巴都縮回了衣擺下,可緊接著,他便瞧見桌上多了一錠銀光閃閃的“小可愛”,于是乎,尾巴又晃晃悠悠地翹了出來。
旁邊插進個聲音。
“這釵子給他包起來,不夠的銀子我來補。”
“喲”
掌柜尾巴搖得飛快,豎起拇指。
“仗義豪氣”
再瞧向張易。
“客人,您看”
張易偏過頭,出言幫他的人看裝扮似個出游的公子哥,但觀其身形、姿態,他卻能看出這是個矯健的武人,最重要的是,此人他并不認識。
張易遲疑了稍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不多時。
他將精心包裝好的釵子小心收進懷里,隱隱松了口氣,神色雀躍了幾分。
但很快又板起了臉,恢復了平常的冷硬模樣。
“你給多少錢,我做多少事,殺人還是”
轉過頭來。
眼前卻是空空如也。
李長安并不是特意來尋張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