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關得很嚴,蕭疏勻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溫柔些。
“哆、哆。”
她敲響了第一聲。
身后的雨勢更大了,白蒙蒙的雨幕就厚紗布,一圈圈一層層將院子纏裹住。
“哆、哆。”
她敲響了第二聲。
屋內沒有回應,耳邊只有風聲雨聲,吵鬧而死寂。
“哆、哆。”
她敲響了第三聲。
一陣冷風吹過。她突而想起,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在這片小小的被隔絕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和享堂的棺材里那具尸體。
她打了個冷顫。
對。
還有春花。
她趕緊推開門,跳進了廂房里。
也許是因為沒開窗戶。
房間內,昏暗之余,空氣中那種發霉的氣味也愈加沉腐、濃重。
蕭疏把午飯放在桌子上,旁邊還有今天端來的早飯,瞄了一眼,丁點兒沒動。
蕭疏臉上的溫柔垮了下來,剩下深深的疲憊。
她輕輕嘆了口氣,勸道“春花,我知道安岱走了,你心里不好受,我們也一樣。可你總得吃點兒東西,你想想叔叔阿姨,他們就你一個女兒,你不能讓自己垮掉。”
但馬春花還是老樣子。
像個死人。
沒有一點兒反應。
背對著她,蜷縮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身體。
“馬春花”
這一刻。
也許是因為關心心切,也許是因為疲憊沮喪。
蕭疏來到床邊,扣住馬春花的肩膀,要把她的身子掰過來,眼對眼質問。
然而。
當蕭疏的手抓住馬春花肩頭時。
感覺觸感很奇怪,不像是皮肉,像是蓋了層蛋皮的奶油,或者,表皮煎出些鍋巴的土豆泥。
五指輕輕就陷了下去,然后觸摸到一根堅硬而光滑的東西。
這是什么
心里才升兒疑問,但很快,那股子怪異的觸感就像一條條活水蛭,沿著指尖鉆進了身體,惡寒得蕭疏的大腦一片空白。
可她的身體仍舊遵循著先前的指令。
她把馬春花掰了過來。
被子里隱隱響起連續而輕微的撕裂聲,聲音就像撕開了一條尼龍搭扣。
她看到了她的臉。
左邊臉,膚色均勻,眼眸輕闔,嘴角擒著微笑,神態安詳,好似沉入了美好的舊夢。
而右半張臉不,那不是臉,那是一團腐骨爛肉
已經潰爛、化膿、發霉,黃褐色的肉與森白的骨之間長出一叢叢菌絲,黃的、白的、綠的、紫的色澤濃艷,熱熱鬧鬧披拂在爛肉上。
眼皮已經消失了。
隨著馬春花“轉”過頭來。
眼眶隨之滲出腐水,沿著眼角滑落,眼珠子也溜溜轉過來,擴散的眼仁對上了蕭疏驚恐的目光。
蕭疏終于明白了。
原來酥糜的是馬春花的皮肉,而堅硬的是她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