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疏似乎找到了中意的瓦片,心滿意足收起來,言語都多了幾分輕快。
“我喜歡他還來不及了。”
“喜歡”
曾廣文被氣笑了。
“你喜歡他,你要殺他你喜歡他,你要讓他死”
“是啊。”
蕭疏輕巧來到屋檐邊上,俯身對著大伙兒微笑,笑容里夾著寬和與忍俊不禁,仿佛下面怒不可遏的曾廣文是個懵懂孩童,提出了一個天真燦漫的問題。
她循循善誘
“死有什么不好呢不會寒冷,不會饑餓,不會疲憊,不會痛苦,也不會再傷心、難過,不會再被壓迫,更不會再被欺辱。”
“活著才可怕呢。”
“活著就會生病,暈起來渾渾噩噩像沒了魂兒,痛起來像把針尖兒扎進骨髓里攪;活著都會老的,頭發一點一點掉光,皮膚一點一點松弛,記憶一點一點衰退,一點一點老,一點一點衰弱,直到癱瘓在床什么也做不了,吃喝拉撒都要靠人照顧;活著還總會遭到人詆毀、欺騙、鄙視、侮辱,被朋友背叛,被愛人辜負,更別說責任、欲求、生活,它們一塊一塊壓在人身上,讓人直不起腰、喘不過氣。”
“你看,死了不比活著好么”
“你瘋了”
“或許吧,誰不是呢”
說著。
她微笑著舉起精心挑選出的瓦片,把鋒利的邊沿抵住纖細的脖頸。
她的目光越過驚駭的曾廣文、邵教授與王忠民,最終落在易寶華慘白的臉上。
“真可惜。”
“還想帶你一起去死呢。”
嗾
風雨里,短促破空聲驟起。
凄凄寒光乍現。
蕭疏手里的瓦片才割破點兒油皮,便頓時碎裂,片片飛散而出。
她詫異扭頭,一個身形已飛撲而來,將她壓倒下去。
正是消失已久的李長安。
然而,享堂畢竟年代久遠,瓦頂吃不住兩個成年人的重量。
“咔嚓”哀鳴后,轟然坍塌。
隨后,堂子里一陣煙塵亂飛、哐當碎響。
邵教授們好懸摁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好在,屋子里很快傳出李長安的聲音。
“沒事,腿斷了。”
他又加了句。
“蕭疏的。”
蕭疏當場摔暈過去。
等她再次蘇醒,守著她的是幾個嚴陣以待的男人。
可她自己反倒很是平靜。
勸慰他人說,自己其實有抑郁癥,先前是病情發作、一時失控,但現在她已經緩過來了,讓大伙兒放心,她還年輕,前程無限,怎么會真的舍得去死呢
可是。
等大伙兒稍稍松懈。
她卻悄悄拿起一枚原本墊桌腳的磚頭。
棱角對準自己太陽穴。
咚
霎時,鮮血飛濺染紅青磚。
但她畢竟太虛弱,這一下沒打準,更沒能殺死自己,于是又用兩手握緊磚頭,用盡全力扔了出去。
隨后毫無征兆地嚎啕大哭,任由才反應過來的幾人把自己摁倒在床,眼淚鼻涕糊滿被子,哀嚎著“救救我救救我”
可幾分鐘后,她又漸漸平靜,又能夠交談,能夠開玩笑,能夠撒謊,總是試圖支開身邊人,而后拿到繩子就往脖頸上套,拿到銳器就往心臟上刺,試圖撞墻,試圖跳樓,甚至學電視上咬舌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