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揮手讓手下人讓開道路。
“不必多謝,事不宜遲,快去快去”
李長安還能說什么呢
拱手言謝,必有后報。
穿越了許多次。
李長安也設想過,自己在古代該怎么發家致富。
燒玻璃、造肥皂、賣火鍋等等,可不管哪一樣,一是需要本錢,二是需要時間,可偏偏李長安兩樣都沒有。
反倒是做懸賞花紅,或是驅邪治鬼,這些個賣力賣命的活兒更合時宜一些。
但不曉得是人生地不熟,還是余杭地界上太過平和,他晃蕩了半天,愣是沒打聽到一單能做的買賣。
思來想去,決定照曹七的指點去碰碰運氣。
眾妙坊緊鄰著運河,是南北貨物的集散地之一。
地面上龍蛇混雜,種種商鋪、工坊、倉庫、邸店、勾欄、民居線團似的糾纏在一起。
李長安一頭闖進來,像進了迷宮的老鼠,瘟頭瘟腦晃了半天,也沒撞出個方向。
拿癩頭劉的名字問人,或是得到一記白眼,或是警惕地反問,甚至有個妝容妖冶的男人把他當街拉扯住
“喲,好挺翹的小郎。你要找癩頭劉啊巧了,人家今兒就叫癩頭劉,來,咱們進屋里悄悄說。”
李長安報以老拳后落荒而逃。
日頭漸漸拉高又慢慢下落,街頭巷尾的薄霧總散不盡,李長安始終一無所獲。
他蹲在街邊發了好一陣呆,仔細想了一陣,起身鉆進了一個冷僻小巷。
冷僻小巷,冷僻的是位置,不是人跡。
道士前腳踏進,后腳就有兩幫人馬尾隨進來,恰好一前一后將他堵在了中央。
“就是你這賊廝,鬼鬼祟祟,四處探聽俺家哥哥癩龍頭劉的消息,想要作甚勾當”
李長安解釋了來意,漢子們罵了幾句也沒多為難,領著他一路穿街過巷,進了一個小院。
院里擺了張長桌,桌邊堆了許多雜物,桌后坐著個書辦。
他問了幾個尋常問題,李長安一通瞎扯,他也沒細究,讓道士把短劍押下,領了個馬札,去里面等候。
里面是個更大的院子,烏壓壓聚了幾十號人,一眼瞧去盡是密密匝匝的人頭,周圍有幾個“望之不似善類”的漢子冷眼守著。
李長安默默尋了個角落坐下,小聲向旁邊人打聽,沒想對方說自己也是鬼,同樣是新死不久沒有生計,也是來找活干的。
正要詳說,便有漢子惡聲惡氣過來,警告不得交頭接耳,閉嘴候著。
旁邊的鬼們立即作了鵪鶉,李長安暫且不欲生事,探頭悄悄打量。
大院里“人”群雖密,卻并不悶熱,仿佛人人都是“冰肌雪骨”。仔細看,能瞧出某些人身形虛幻,某些人形體怪異,某些人把腦袋摘下來抱在懷里。
李長安于是明白,這一大院子跟自個兒一樣,都是白日化形的鬼物,多半還都是窮鬼。
過了小半個時辰。
突兀一陣鑼鼓響。
大伙兒苦等許久的正主終于入場。
雖然惡形惡狀的漢子們都俯首帖耳,口稱哥哥,但正主卻是個衣著考究、神情溫和、言語親切的男人。不像地痞流氓的頭頭,倒像某家大商行的掌柜,只是光禿禿的額頭突兀鼓起兩個大包,拉扯開臉上的溫和笑意反顯出幾分吊詭。
他登上院子前一方小石臺,首先給臺下眾人唱了個喏。
“各位鄉情父老,在下名喚劉雄,蒙江湖上的朋友抬愛,喚某一聲龍頭雄。”
“今天大家伙到我這兒,開場第一段,咱們不說別的,專給大家訴訴苦”
他嘆了口氣,露出唏噓之色。
“如今這世道艱難,人人都說若活不下去死了一了百了,反而落個輕松自在。可這真作了鬼,來到這余杭城,哪里輕松一樣會冷,一樣會餓。又哪里自在吃飯要錢,穿衣要錢,住店要錢,更別說那輪回銀,一百兩我活著當人的時候,想都不敢想這么大的數目”
一番話下來,臺下嗡嗡不已,顯然都有共鳴。
只有李長安懵懂不知。
劉雄又負手等臺下氛圍發酵了一陣,才示意安靜,繼續說
“大伙兒中可能有人說,咱們都成鬼了,時日不值錢,攢個百八十年,總有籌齊銀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