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腿,撈起衣擺,抓起腰側一團。
“此間軟糯,最是肥美。”
再度下刀,刀子有些鈍了,不得不用刃口慢慢鋸。
鮮血橫流如注,他咬緊了牙,剜下拳頭大的,同樣丟進碗里。
待到用鐵條烙住傷口,牙關已咬出了血。
黑暗里,厲鬼發出歡呼。
他還是沒有罷手。
“腰肉失之肥膩,不如肩肉緊實彈牙。”
他扯下袖子,慘白著臉,把刀尖刺入肩胛。
時間如同滴下的血珠,點點飛逝。
盆中炭火依舊熾亮,碗中卻早被爭食一空。
牛石與曲定春匍匐在桌上,失血讓他們嘴唇發白,劇痛使他們渾身脫力。
曲定春兇狠,牛石也同樣毒辣,嘴上哀求不止,但下起刀卻毫不遲疑。曲定春割哪里,他便割哪里;曲定春割多深,他同樣也割多深
兩人你追我趕,以至于都遍體鱗傷,甚至到最后,沒有力氣再去烙住傷口。
鮮血流淌不止,在桌下匯成一片血泊。
黑暗中響起古怪的笑聲。
笑中滿含憎意。
“當真可惜,你二人誰也沒能得勝,這彩頭既然誰也拿不去,不如就此燒了吧。”
黑暗里探出一只枯瘦的手,作勢要將木盒丟進火盆。
“住手”
曲定春沙啞制止。
牛石聽在耳中,嘴巴嚅囁幾下,終究沒有說什么。
從一開始,他就不停向鬼求饒,不停向曲定春謾罵挑釁,但到了如今,他已沒有力氣,更沒有心思再搖動口舌了。
他已然看明白,厲鬼的話如何可信厲鬼的怨恨又如何可平三兄弟只是在耍弄他們而已。
曲定春想必早已明白,也早就做了最后的打算。
他與自己不同,牛石心想,他是本地人。
曲定春擠出最后的力氣把脖子擱在空碗上,劇烈喘息一陣,才又生出氣力,把刀子橫在頸邊。
“有好肉怎可無好酒請三位莫要食言,且滿飲。”
便要劃開喉嚨。
三張鬼臉在渾濁燭光中大笑,口中猶自咀嚼,眼中已然貪求著新鮮“美酒”。
砰。
不是血液噴濺,而是房門突然被踹開。
外頭的光投進來,照出三兄弟那扭曲在一起的、丑陋而又可悲的身形。
破門而入的黃尾詫異望著場中。
然后迅速縮了回去。
“道長,在這兒”
話聲方落。
數不清的鳥兒振翅涌入。
“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牛石你這喪盡天良的雜種曲定春你這殺千刀的腌臜還有你這牛鼻子你們通通不得好死”
厲鬼兄弟被黃符死死鎮住,卻仍舊怒罵不休。
他們口中的“雜種”與“腌臜”正貓在角落,粗粗處理了傷口,一人得了一張木靈符,將就溫養傷勢。
而“牛鼻子”正蹲在他們跟前,摸索著下巴,滿眼探究。
三兄弟魂魄的狀態很是奇特。漫長的折磨不僅讓他們積累了龐大的怨氣,更讓他們的神思幾近潰散,魂體因此不成人形。要擱外頭,估計就魂飛魄散了,但在錢唐,卻能勉強凝而不散。
他正考慮是不是捉回去,仔細研究研究。
厲鬼兄弟也終于接受了現實,試圖講理“那兩人并非良善之輩,我兄弟報仇更是理所當然,你這道士為何多管閑事”
“貧道也不想多管閑事。”李長安不輕不重唉了一聲,“奈何那位牛施主是我等雇主。今日葬了死人,明日雇主就離奇橫死,我這生意也沒得做啦。”
“生意”角落的牛石貓出了些精力,連忙叫喚,“你是作殯葬的掌柜如此甚好法師,快快除了惡鬼,我可以加錢。”
三只厲鬼聞言咆哮不止,要生吞了牛石,可惜被黃符鎮住,只得原地亂拱。
“加錢也不成。”李長安冷冷掃了他一眼,“這三位無論身前如何,死后成了厲鬼,也沒有戕害無辜,怎可隨意打殺”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