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為法王神威所震,情不自禁。”
他把腦袋埋得死低,把屁股翹得老高。
“古有關公刮骨療毒飲酒自若,今有法王開腹視疾大啖仇敵頭顱見骨豈如見腸由此可知,法王神威已遠勝關公”
范梁遠遠聽得兩眼鼓瞪,心里全是懊惱。鬼王方才明明心情好轉,正是奉上馬屁,擺脫這危險尷尬處境的大好時機,自個兒竟然慢了一步
果然。
“伶俐話兒果真好聽。”鬼王笑得腸子亂顫。
男子立馬打蛇隨棍上。
“法王慧眼小人旁的優點沒有,唯獨有些伶俐勁兒。若不棄,小人愿效奴婢事,為法王清洗仇敵頭顱。”
鬼王聽了仍舊在笑,問侍立在旁的判官使者。
“此何人”
男子不禁露出喜色,范梁也嘀咕著該怎么附驥尾。他能洗死人頭,自己也可以端水盆嘛。
“并未獻禮,非是賓客。”
什么
范梁大驚抬頭,撞見判官使者冰冷面孔。
隨即聽到長長的尖叫,那男子平地飛起,在空中驚慌劃動手足,徑直投上宴席,被鬼王一掌攥住。
“非是賓客,也敢妄言”
鬼王面孔慢慢逼近男子,他依然在笑,咧出的牙齒上還殘留著黑紫的腐血與膿黃的腦漿。
“清洗你是說本王法身內有穢物不成”
鬼王力大,捏得男子渾身骨頭嘎嘎作響。
他痛得要命,更怕得要死。
聲嘶力竭哀求“小人冤枉,法王,小人絕無此意啊小人怎敢啊我備了壽禮,備了重禮,我也是賓客法王饒命饒命救”
慘叫戛然,頭頸亦“咔嚓”而斷。
殘留著驚恐的頭顱在鬼王齒間翻滾幾下,便被嚼得稀爛,吞咽入腹,留得一具無頭尸,猶自噴涌血泉。
隨后。
鬼王愜意在榻上半躺,將腸子捋出來,翻出潰口,將尸體斷頸湊上去。本來在腸中暴、動的人頭們頓如被投食的錦鯉,蜂擁向潰口,搶食人血,甚至于互相撕咬。
鬼王的大笑在殿中隆隆回蕩。
直到鬼王腹腔幾乎淹成血池,腸子半浸血中。
再三擠壓無頭尸,也再流不出一滴血。
鬼王才嘖了一聲,把尸體隨手丟開。
目光轉向何五妹。
“娘子為何罷手還請快快為寡人醫治。”
何五妹一聲不吭,動也不動,不是她多了勇敢,而是徹底嚇傻了,魂魄飛到了天外,唯有眼淚自行其是,躥出來,沖花了妝容。
好在。
“阿彌陀佛”,無塵的佛唱在耳邊響起。
何五妹終于喚回了理智,卻沒辦法子回答鬼王,因為所有的言語,都被顫栗的牙齒與短促的鼻息取代。
她抹了把眼淚,慘白著臉兒,卻毫不遲疑地踏入了“血池”之中。
縱有佛光護身,但在鬼王腸中掏取人頭時,人頭的撕咬仍叫何五妹疼痛難當。
但她非但沒退縮,反主動把手伸去作餌,勾取藏在腸中的頭顱,只為盡早完成手術。
時間點點過去。
榻旁人頭已碼成一座小山。
它們都似虛元子一般,仍舊活著。
哀嚎著,嘶吼著,怒視著,撕咬著,用盡一切方式,宣泄著自己的痛苦與憤恨。
可惜徒勞無用。
由得鬼王將他們挑來揀去,或笑罵或唏噓道出他們的身份與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