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伏黑惠從整整半夜的酣眠中醒來,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于一間樸素到有些寡淡的和室里。
十幾疊大的房間內陳設精簡,僅有的幾件家具無一不刻印著帶有增益效果的符文。
當注視著那幅寥寥幾筆的稚趣掛畫時,欣賞者甚至能自然而然地心平氣和下來,甚至充滿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歡欣。
再想想這其中的符文都是出自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之手,恐怕隨意一件不起眼的家具放到后世都可以當咒具or古董
突然想起伏黑家已經不再缺錢的惠心虛地移開視線,及時中斷掉自己不合時宜的經濟頭腦。
在重重咒文作用下,海膽頭少年活動著仿佛被一鍵刷新狀態的肩頸,只覺得渾身咒力滿盈,就連昨夜過于沉重的身體都松快不少。
在被爽約的大蛇榨干過一輪咒力又恢復后,他的咒力總量似乎也有所提升
小黑小白原本正一左一右愜意地趴在他身邊,前夜有些黯淡的皮毛已經完全恢復光亮。
作為式神,黑白玉犬以咒力為食,在這種環境中更是如魚得水,看得惠也開始思考要不要自學著在五條先生留給伏黑宅的“帳”里加上類似的術式,好讓玉犬們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
篤、篤、篤。
就在這時,障子門外響起了有節奏感的敲門聲,雖然那聲音清晰地傳到惠的耳中,但聲音傳來之處的海拔卻相當矮,矮到像是從地面上傳來的。
篤、篤、篤。
嗅著氣味拱開障子門的小白一個健步竄到門外,差點一腳踩上只有黑發少年一個巴掌大的嬌小紙人。
腦門上特地被留出一根呆毛的小紙人靈活閃避開,推進來一疊嶄新衣物和籠屜中的一份早飯,顯然是給這里唯一的人類準備的。
對于緊緊黏著黑發小孩的玉犬們,它看都沒看,似乎有點氣哼哼地送完東西就離開了。
不知為什么,伏黑惠竟然覺得自己隱隱能從除了幾張薄薄白色人形紙片外沒有任何其他裝飾的式神身上讀出近似于“委屈”的情緒。
可等他探出身的時候,小紙片人已經徹底消失在門外的木質回廊中。
三四個紙人式神慢悠悠地打掃著似乎已經荒敗多年的庭院,原本半遮住主干道的葦草被鏟下丟棄,終于隱約露出原本空曠疏闊的院落。
按照庭院中隱約的修整痕跡來看,這幾個巴掌大的紙人式神大概已經苦兮兮地打掃了整整一晚上。
加茂保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破天荒的場面。
加茂保憲安倍晴明之師加茂忠行的長子、晴明的師兄,是千年后那個咒術界保守派主陣地加茂家的直系祖先。
作為加茂家家主,此時的加茂保憲卻并不像他的后代那樣迂腐,能和安倍晴明有共同語言的人甚至可以稱得上灑脫。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來時,安倍晴明在正倚在柱子旁喝酒,雖然慣常是那副瞇著眼的狐貍笑,加茂保憲卻莫名覺得自家師弟心情很好。
見狀,他隨手丟下特意讓下人做的奶蘇,也放松地伸長雙腿,拿起面前那杯已被提前溫過的酒盞。
“晴明,這么急匆匆把我叫過來是為了什么事”
“我可是剛從產屋敷家出來他們那房的幼子據說幾個月不曾出來見光,這又急哄哄地把我喊過去”
“連你都不愿意去,我又能看出什么來呢”
作為年紀輕輕就足以支撐起陰陽寮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有著陰陽師世家出身的加茂保憲也自認無法匹敵的才能,加茂保憲對這一點向來坦然。
聽到產屋敷家的事,安倍晴明表情莫測地輕抿一口酒液,如往常一樣糊弄過去。
已經不知第多少
次邀請晴明未果的保憲只是隨口抱怨幾句,很快就跳到另一個話題。
“還有那個宿儺,那個之前一直很活躍的詛咒師。”
“哦是他啊,那些咒術師不是說他已經死去了嗎”
“死是應該真的死了”想到這里,加茂保憲長嘆一聲,“但那些人那邊卻出了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