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不認可我我只是它的一道戰前餐點,是它可有可無的祭品。反應過來這點時,我感到絕望和憤怒,我的絕望給了它更多力量,我的憤怒卻讓它覺得有趣。”
又是一陣寂靜。
再次開口時,余溫教會老船長的聲音重新穩了下來,里面的驚慌所剩無幾,只余下怒火
“海。”
“我犯了錯,但你也是。”
“須知,不是每個掌舵人都將如我一般。”
“也不是每個人類都會死于大海。”
“我的身軀被獻祭給了太陽,然而我的雙眼會永恒地注視救贖的方舟終有一日、會懸停在你的浪頭。”
話音落下,赫爾克里倏然睜開眼睛。
他此刻沉在無邊無際的心靈之海中,距離水面大約有半米遠。隔著水幕能看見濃云密布的天空,空中時而閃過黑紫色閃電,雷聲隆隆作響,天與地之間,颶風過境沙石游走,宛若惡鬼哭嚎。
然而即便烏云遍布穹廬的每一處角落,那顆令赫爾克里印象深刻的黑太陽,卻依然懸掛在地平線上方。
它如同黑洞般吸收著所有的光亮,任由四周驟雨雷霆接連不斷,只停在半空一動不動。說得淺顯點,那場景活像有人板繪上色的時候搞錯了圖層,把一個純黑色的炭筆畫放在了幕布的最上端。
赫爾克里盯著它看了半晌,不知怎么產生一種錯覺黑太陽好像是活著的。
而且就當赫爾克里這么看著它時,它也在用飽含惡意的眼神回看過來。
海水沖刷著赫爾克里的身體,他能感覺到徹骨的冰冷,其溫度相對冬日的嚴寒更加殘酷,幾乎可以說堪比死亡。他無法呼吸,海水一直在嘗試撬開他的口唇,從喉嚨倒灌進胸膛,掌控那顆還在堅持跳動的心臟,將余溫從他的血管里帶走。
但身上的大衣正嘗試溫暖他。
有一股力量從它破破爛爛、有點起球的表面散發出來,融入赫爾克里的皮膚。他感受到手腳逐漸有了力量,只是還不足以支撐他站起來。
與此同時,視線盡頭的黑太陽在慢慢升起,所過之處,連雷光都變得悄無聲息。
赫爾克里仍在與它對視。
當黑太陽升到最高點時,它俯瞰著被綁縛在海中的人類,看著他比礁石更加頑固的眼神,傳遞出一個清晰的訊號我是烏姆布拉克斯,將要殺死你的東西。
黑太陽不僅有意識,而且還有個名字。
邊思考著這個有趣的發現,赫爾克里指尖邊輕微地動了動。是他那只從穿越以來,只有寥寥數天有過感覺的右手,正在難以形容的壓迫力下蜷起手指。
然后是手掌手臂
他的骨骼神經傳遞出刺痛,這疼痛又激發出了新的力量。
意志力層面的交鋒本該要持續很長時間,但是忽然,海岸上傳來康斯坦丁懶洋洋的聲音“嘿,天上的你從哪來,不做個自我介紹嗎”
黑太陽的注意有了剎那的轉移。
這可能是擁有知覺的生物的局限性。起碼據赫爾克里所知,海的注視是不會移動的,在他死亡或屈服之前,海會始終糾纏下去。
不過至少敵人暫時少了一位。身上壓力減輕,赫爾克里猛然用力,將自己從一望無涯的大海中支撐起來。他的雙腳終于接觸到了沙灘,海水順著他的發絲和肩膀簌簌落下,于陰暗的天幕底端,為雷光反射出晶瑩剔透、鉆石似的光輝。
赫爾克里渾身濕透,赤著腳往岸的方向艱難前進兩步。而后他抬起頭,看向與黑太陽對峙的康斯坦丁,以及法師前方停泊的那一艘巨型飛船。
幾米高的巨浪從身后拍來,想要重新將他卷入海中。
同一時間,海猴子號震動起來,仿佛感受到了掌舵人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