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體驗。
赫爾克里能感覺到他的思維像涓涓細流,控制住虛空之風的同時,也將理智一并帶走了。他以人類不能理解的方式將自己分割、裂解,飄散向這詭異奇幻的世界。
如果說完整的多元宇宙是從蛋殼里爬出的雞崽,那么顛倒世界就如蛋清蛋黃都混在一起不分彼此的雞蛋,一切事物都是雜亂而不穩定的。城市意志只是其中的代表,還有許許多多不能稱之為生命,卻又誕生自我意識的東西。
連空氣里紛飛的碎屑都可能是某種事物的卵。
借由虛空之風的眼睛,赫爾克里能看到遙遠的地平線。它并不是弧形,而是一條筆直的線,天與地的交界處散發著瑩瑩微光。既然地平線是直的,他腳下的陸地自然也不是球體,越過地平線后便能看見大陸底下有著海一樣的深邃黑暗,又如烈焰般炙烤著上方的土壤。
天空似穹廬,無日無月,用一片虛假的幕布蓋住地表生物的視野,而紐約的自由女神像高舉火炬,金屬火把的頂端已經觸碰到天幕邊緣,仿佛只差一點就能將其捅破。
赫爾克里向空中移動時,女神像冰冷的雙眼也跟著緩慢上移,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引而不發的煞氣。再往遠處能看見數不清的城市,它們形態各異,簡直像海底的魚,因為沒人看見就隨心所欲地捏造外形,一個比一個別致。
現實中越是繁榮的城市,它們在顛倒世界中的外觀就越靠近人類能理解的形象,至于那些貧窮或混亂的城市,有的淪為怪物棲息繁衍的荒野,有的則帶著明顯異常
比如從高處看去,哥譚是個向內生長的球,每條道路都將它包裹住,形成無數個莫比烏斯環帶,如果不經哥譚同意,走在上面的人永遠別想離開。
赫爾克里想起他在城市里時總能看見往上隆起的地面,升到一定高度后,它們就變得透明了,看不出竟然會從空中環繞過來。而且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物理標尺,所以站在城市內時,他無法對整體結構產生認知。
也許瘋掉的藝術家夜晚做噩夢時會見到顛倒世界的魔幻景象。
赫爾克里粗略地掃過這個世界后便不再停留。他的意識越升越高,身體也跟著化成肉眼不可見的顆粒,擠過天上這層灰不溜秋的幕布后,就來到了充斥著灰色霧氣的宇宙里面。
毀滅日正在狂熱地擁抱向烏姆布拉克斯。它本身身高近三米,然而黑太陽表面霧氣的每一次噴薄和爆發,都超過數萬公里,把毀滅日襯得格外渺小。
但它并沒有如愿地被卷進太陽風暴,因為一道鎖鏈從千里之外伸過來綁住了毀滅日的腰。
超人站在宇宙中間,雙手握著鎖鏈的另一端,全身肌肉都因極度用力而繃緊。他比任何一次在人類面前出現時表現都要狂暴,上半身的制服已經裂開得不成型了,只剩一角披風從他左肩上飛揚下來,紅得觸目驚心。
由于吸收了過多的太陽光,他的超能力開始不受控制,兩只眼睛里縈繞著比風暴還要可怖的光芒,而且每一次呼吸時都會使周圍溫度降低好幾度。
毀滅日本該能輕易勝過他,此刻卻落入下風。連宇宙里的灰霧都不愿靠近超人,給他空出一片既無空氣也無光芒的純粹的黑暗,顯得氪星人明亮到近乎奪目。
而黑太陽看似強大,面對正在僵持的一人一怪物,卻沒有出手干預,于是赫爾克里趕到時,看到的便是僵持的局面。
顛倒世界的門已經關上了,因為赫爾克里的意識轉移到了虛空之風中,五分鐘一到,機械之心自行步入冷卻期,兩個宇宙再次被起源墻隔絕開來。
此時不打更待何時赫爾克里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洛基將虛空之風描述為能夠抹殺神明的湮滅之風,它自傳說中的眾神墓地
吹來,當不顯行跡時,就像真正的風一樣既無形狀也無顏色。這股風吹散了宇宙中的陰霾,繞過超人,下一刻,宛如冬日刮骨刀般的寒氣捅進毀滅日的后心
毀滅日發出一聲哀嚎。
它只懂得如何表達仇恨,連瀕死時的叫喊也充滿了怨憤,這一剎那,借由虛空之風的能力,赫爾克里看見了毀滅日漫長而又簡單的一生,生而復死,死而復生,生生死死,早就失去了邊界。對毀滅日而言,萬物同死,帶來如血的殘陽,和春天柳樹梢上一聲幼鳥的啼鳴沒有任何區別。
虛空之風操控思想的能力對毀滅日無用。它猛地回身,用覆蓋著鋒利骨骼的手臂抓住虛空之風的一條觸手,硬生生地將其從血肉中拔了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毀滅日沒有停止嚎叫。從誕生以來的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它眼前閃過,它曾以凄慘的姿態死亡,活過來以后又以更殘暴的手段殺死對手,多么有趣啊,生與死本該是個輪回,可是無論多么強大的敵人,死了就是死了,只有它,只有它永遠會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