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起這兩人時語氣溫暖嫻熟。寧明昧于是想,他們都是他的故人,都是他的朋友。
原來一面之緣,也可以做朋友嗎
“話又說回來。我從來沒有相信過翁行云,在我遇見她之前。我知道很多人會出于一個目的或者許多目的,去塑造一個圣人。有時候,這是圣人自己渴望的。她們渴望個人的實現,渴望利用這個去達成自己的私欲、又或者自己的遠大理想。有時候,這是旁人渴望的。他們想要利用圣人的名頭去做點什么事,好滿足他們自己。雖然這兩種情況里,都有大量的蠢人與俗人。但事實大多如此。”有蘇訣說,“一開始我覺得,翁行云是俗人最好。否則,如果她做了一個被自己蒙蔽的蠢人的話人的欲望往往會包裹著自我感動的外衣出現,而且很少有人能意識到她會死得很快,我在這世上的樂子也會變得很少在巫雨去世之后,已經很少有能讓我感興趣的事了。”
寧明昧說“可是”
“直到她救了我,我才知道,她原來不是個俗人,也不是個蠢人。”有蘇訣說,“她是個傻子。”
“和她一起救了你的,還有一個人是嗎”寧明昧將自己心里的疑惑拋出,“那個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翁行云的朋友。”有蘇訣說,“她管她叫夜合。我受傷的那些日子山洪暴發,我們被困在一處峽谷里。因此,在那養傷的兩個月里,我與她們朝夕相處,知道了許多關于她們的故事。”
寧明昧心中一涼。他心想,還好自己已經豎起了音障。
還好柳霜也算手眼通天,在最混亂的瑤川城給他們找到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于是無人能夠窺視他們的談話。
因為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恐怕這就是“夜合”一定要滅口有蘇訣的原因。
“夜合是個什么樣的人”
寧明昧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繼續發問。那一刻,他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真相的準備。
“夜合她”
她與翁行云,是在方寸山脈里相識的。
翁行云說起這段往事時不遮不掩,活力四射。有蘇訣于是想,四處游歷的她也是這天地間的過客。她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又有太多地方想去、太多理想想要實現,因此,在這個世界里,她沒有什么長久相伴的朋友,也沒有什么如今日一般,能與旁人朝夕相處,將自己的一些事合盤托出的聊天機會。
每個人都有傾訴欲,每個人都有想要的朋友。
翁行云說,她初出茅廬,在方寸山脈里游歷,找到了這柄破損的蓮燈。她在那片山脈里修復了蓮燈,卻沒找到出來的路。在探尋方向時,她遇見了夜合。
行走在夜里的,高挑纖細,白衣黑發,像是百合花一樣的女子。
她們一起遇險,一起跌入秘境,一起抗擊怪物,又在生火了的山洞里談天說地,也說到手里的那柄蓮燈翁行云得到了夜合贈她的、用來聯絡
她的花瓣狀的小玉佩。當她從山洞里醒來時,她已經走了。
“第二次見面時,她就黏上我了。”夜合說。
白裙女子坐在不遠處,用打火石生火。有蘇訣注意到,她似乎對人很有戒心,因為有他在,她始終與他們保持著距離。但她也一定要坐在就近的位置。只有這樣,她才能完全觀察到他們之間的所有活動。
她在觀察他,她在防范他,卻在注意她。翁行云每次起身想要拿點什么,都能被她先發現,隨手遞給她。
她對翁行云似乎有著非同一般的占有欲。翁行云卻覺得,她是個特別貼心的好朋友。
因為我發現你是個特別好的人嘛”翁行云興致勃勃地說,“我后來才知道,我手里的蓮燈是特別好的東西。如果換做是其他人,看見我一個金丹修士拿著它,肯定就把我殺人越貨了后來我也遇見不少這種人。可你實力高于我,明明看見了我手里的神器,知道我懷璧其罪,卻不殺我,還幫我,教了我好多東西你是一個大好人。遇見好人,當然要和她做朋友。”
“你好像什么都不害怕。”夜合說。
“因為在我心里你是個好人,特別特別好的那種。”翁行云說,“后來你又一直教我,幫我,花時間幫我改進功法,在我找不到人幫忙時陪我去各種秘境探險。我就覺得你特別特別可靠。”
“你啊”
夜合于是也淺淺地笑了。她笑起來時,像是有花綻放。
有蘇訣躺在茅屋里。他看著這一橙一白的兩名女子,一時間覺得,這仿佛是能長長久久的美好場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