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昔日的“極雷之峰”,如今的無名湖畔,一人一虎已經來到了湖岸。
湖邊岸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碎石砂礫,然而湖水清澈無比。
看著這一池湖水因為過往的風吹動而輕輕皺起波紋,有節奏地拍打岸邊,雷獸殘魂忍不住靠近。
是的雖然如今此地早已滄海桑田,不復當年雷霆環繞的山林之景。但這一刻,這個離家多年的游子亡魂依舊是確認了這片土地是它出生、成長乃至逃亡之地。
自己等待這一日,到底等了多久呢
一只半虛幻的爪子略微顫抖地穿過了湖水,沒有讓湖水產生絲毫漣漪。晃動的昏暗水面上卻倒映出殘魂如今的殘破可憐的模樣,阿里修亞站在湖水之中,低頭望著自己的倒影一時間竟是看得癡了。
站在岸上的褪色者耐心地等它,也不催它。
畢竟阿褪是個自認為非常慈悲的人。
對于一個馬上就要徹底嘎掉的家伙,她也并不急著敦促對方這幾分鐘了。
終于,雷獸長嘆一聲,回過神來,一直以來暴躁怒罵的語氣頭一回出現了平靜的意味“讓汝見笑。”
“沒事,前面已經笑夠了。”阿褪和善地對它說,“如今你重新回到故土,有什么話最后想說的”
阿里修亞沉思了許久,方才說道“物是人非罷了,過往恩怨,皆煙消云散。又有什么好再說的。”
對于它而言,確實如此。
當年滅族的那個母夜叉早就死在了戰亂的年代,自己一族的血脈早已消亡,想吃的那個小夜叉聽后來的人類關押者偶然間提到似乎也去世了,就連殺死自己的兇手也沒了雖然如今回來了,但回來的這個凡人還算是塔尼斯特嗎
雷獸對此表示質疑。
但是它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什么都要追究恩怨根源、對于所有問題都要刨根問底的年輕雷獸了。
因為它也死了。死在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里。
看著這家伙一副馬上就要超脫的釋然表情,褪色者冷不丁地開口“既然你沒有疑問,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雷獸啊,你如今是否還執著吃人一事”
因為褪色者在德里克家老宅地下室里“看”到了關于徐束之的記憶,老徐的那位師父說過,當年雷獸重獲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襲擊凡人、吸取陽氣然后就被一個退役的軍官、當時的漁民船長給錘爆,最后還把這只壞貓關了兩千年的牢房。
“啊,那個啊。”阿里修亞十分唏噓,“吾生前吃人,一來是族群習性如此,歷代皆然,所以后來被強敵滅族了。二來嘛,說到底也不過是此方天地的一種循環往復機制,正如狼吃小鹿,鹿兒吃草一般況且爾等璃月凡人到頭來不也吃了吾么”
褪色者震驚了我咋不記得你的味兒了
但她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沒有讓口水當眾流出。
“至于死后,被汝押著簽訂了那
等不公不正之契約。”雷獸并未察覺她微妙的遺憾之情,它依舊沉浸在自身過往的故事中,因此只是苦笑一聲,“為汝,為璃月征戰百千年。”
“興許在汝輩看來,吾乃惡獸,食人殺生,當誅之。至于死后的多年征戰為的也不過是為了汝的一紙契約和承諾。”
“但吾茍活殘存至今,早已疲憊不已故而只求一死。這便是緣由了。”阿里修亞平靜地補充道。
所以,一經自由,便故意招惹人類強者,只想要被擊殺,得以安息。
漁民船長我不允許
然后就坐牢兩千年
這么想來阿里修亞也確實倒霉,這個亡魂本來奔著死刑去的,結果被判了個無期徒刑。
事到如今,阿里修亞抬頭看向她,目光里不再痛苦,只有純粹的平靜和喜悅“來吧。吾等彼此生前敵對,死后卻并肩作戰多年,不算朋友也算是個冤家了如今由汝送吾最后一程,再合適不過了。”
褪色者仔細地最后看了它一遍,最終還是點點頭,伸手,卻沒有落下去。
“貓啊,記住了,你下輩子就別吃人了吃點好的吧。”她說。
阿里修亞愣了愣,旋即咧開血盆大口和殘缺不全的斷齒,露出了一個姑且算是“笑容”的怪異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