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越發讓謝紜確認她的判斷是對的。
謝紜懂得適可而止,連忙給裴鉞讓路,然后高高興興回了儲秀宮。
亥時三刻,裴鉞抵達慈寧宮后殿的暖閣,通明的殿內,檀香裊裊,滿頭銀絲的太皇太后靠在引枕上微微闔著眼。
裴鉞并不知太皇太后也在等他,連忙上前給她老人家行禮,又適時攙著她坐起一些,愧道,“這么晚,您怎么還沒睡”
裴鉞母親早逝,自幼被太皇太后養在慈寧宮,祖孫倆感情極為要好。
太皇太后眼梢掛著笑,示意他不要在意,“哀家與你爹爹話閑呢,你別放在心上,皇帝,今日喚你來,是哀家的主意,哀家有話跟你說。”
裴鉞連忙道是,又親自給她老人家添了一個軟枕,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隨后退下來坐在太上皇對面的錦凳,太上皇一身緙絲湛色褙子,優哉游哉靠在圈椅里替太皇太后焚香,看樣子沒有打算插話。
太皇太后抿過一口水潤了潤唇,開門見山道,
“今日的事祖母已聽說,且不論臣子做法對與不對,你是該立后納妃了。”
“李轍居功自傲,把持中樞,他的孫女李瑛隨了他的脾氣,你不喜歡。”
“謝紜出身江南謝氏,謝駙馬文才為當世第一,蜚聲四海,是朝中唯一敢跟李轍抗衡的人,你欣賞謝驍才氣,卻是不喜謝紜驕橫,故而也不肯娶她為妻。”
“說來說去,最合適的要屬百年世族出身的崔鳳林,崔家歷代公卿,名門望族,其女養得進退有度,論性子為皇后不二人選,可是這孩子哀家見過幾次,哀家尚且看不清她的深淺,故而不敢讓你輕易立她為后。”
“皇帝之所以久久不婚,不就是不服那些臣子約束過多,恐外戚勢大干政么”老人家笑了笑,“哀家給你出個主意。”
太皇太后雖精神不濟,此刻語氣卻格外干脆,“先不立后,按照禮部規矩,五品以上大臣府邸,將家里十五以上女孩兒送入皇宮參選,你挑著有眼緣的全部納進來。”
裴鉞眼眸瞇了瞇。
太皇太后漆灰的眼眸鑠光依舊,“然,李家,崔家和謝家,皆是開國功臣,你不娶是不成的,怎么辦呢,由哀家下懿旨,封李瑛,謝紜與崔鳳林三人為賢,德,榮三妃,位份不分上下,今后三人誰能誕下長子,再冊封為后,如此朝臣無話可說,也平衡了李謝崔三家的矛盾。”
“人到了你后宮,便是你說了算。”太皇太后傾身往前,“皇帝以為如何”
裴鉞閉著眼沉默了。
見裴樾不答,太皇太后嘆道,語氣放緩,“祖母年事已高,鉞兒,你不能讓我死不瞑目。”
太上皇聽了這話,心里不痛快,側身睨著裴鉞,斥道,“這虧得你祖母高瞻遠矚,能想出這兩全其美的法子,我看你就應了。”
裴鉞心中閃過一絲躁意,他何嘗不知祖母這個法子高明睿智,只是處處都周全了,唯獨沒周全他的心意,顯得他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雖明白這是天子必須承擔的責任,裴鉞心中猶然不快。
想起儲秀宮那個嬌滴滴目若朝露的女子,裴鉞眼神微凝,
“還請祖母緩孫兒兩日。”
太皇太后養大裴鉞,曉得他骨子里有些傲氣不肯輕易折腰,并不多言。
倒是太上皇蓋好香爐,幽幽睨著他笑,“我聽聞你最近對一女子上了心,成日給她做好吃的,連我的螃蟹你都敢偷。”
太上皇不是不想打聽,只是裴鉞的人口風極緊,他壓根查不出來。
太皇太后聞言露出訝色,甚至含著喜悅,“有這回事”裴鉞遲遲不肯納妃,太皇太后憂思成疾,身為天子,承載著無上的尊榮,也必然要承擔相應的責任,高處不勝寒,若裴鉞能遇到喜歡的女子,何嘗不是一絲慰藉。
裴鉞俊臉沒有半分變化,“是。”
太上皇坐正身子饒有興致問道,“是哪家的姑娘,明日帶來慈寧宮,讓你祖母瞧瞧。”
太皇太后跟著點頭,“只要是你喜歡的,哀家就不怕得罪人,定給她獨一份的賞賜。”
母子倆都很好奇是個怎樣的女子,能惹得皇帝傾心。
裴鉞倒也沒推辭,頷首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