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窗半開,沁入涼涼桂香。
秋風獵,張牙舞爪的蟒龍衣擺在舒筠面前翻飛。
舒筠屬實難以想象,那被奉若神明的帝王,會與自己玩過家家的把戲,愣是鼓起勇氣,又偷偷瞄了一眼,
沒錯,是他。
那樣一張俊美到極致的臉,再也尋不出第一個來。
舒筠徹底絕望,額尖死死磕了下去。
斑駁的記憶慢慢涌現,過往的一幕幕變得格外清晰。
“您是馴馬師嗎”
“算是吧”
“家中七兄弟,排行第七,是幺子”
真是好一個幺子呢,原來是太上皇的幺子。
雨剛歇,天色忽亮,大殿內靜得出奇。
頭頂繁復宮燈飄轉,映不出他眼底深處凝結的秋寒。
舒筠偷瞄那一眼,被裴鉞捉了個正著,指尖久久按在圣旨不動,直到一旁太上皇輕咳一聲,他方漫不經心將明黃的絹帛撩開,一眼落在“舒氏諱筠”四字,指腹緩緩挪上去,來回摩挲片刻。
“賜婚”
“是。”裴彥生愣愣地點頭,亦不敢與這位年輕的皇叔對視,裴鉞自來性情冷肅,又是太上皇唯一的嫡皇子,大家并不敢親近他。
裴彥生也沒料到祖父會讓皇叔來賜婚,大約是大伯與皇祖父給他和舒筠的恩典。
一想到舒筠,裴彥生心里仿若被塞了蜜糖,格外的甜,自然更有勇氣,
“皇叔,我與筠妹妹情投意合,還請皇叔成全。”
裴鉞眼神極深,面上幾乎不見多余的表情,只慢慢捏起圣旨問,“情投意合”
裴彥生絲毫沒嗅到皇叔語氣里的冰冷,他看了一眼伏低的舒筠,篤定地點頭,“是。”
“哦”裴鉞平平靜靜應了一聲,視線不咸不淡往舒筠掠去,
“舒姑娘也心慕朕的侄兒”
這話暗含鋒利。
與他往日溫和的語氣迥然不同,舒筠懷疑只要她點個頭,今日怕是不能活著出皇宮,也不能拆裴彥生的臺,只軟軟地叩在地上,不敢作聲。
從他的角度望去,雪白的天鵝頸低垂,柔美的線條順著妍麗的衣裙慢慢延伸至纖細的腰肢,似折翅的蝶,擱淺的一尾美人魚,只需輕輕一折,便可掐在掌心。
淮陽王旁觀片刻,擔心兩個孩子嘴笨,惹惱裴鉞,笑融融上前來朝裴鉞拱了手,
“陛下,是臣兄做的媒,兩個孩子性情相近,年齡相仿,最是般配,臣兄的眼光陛下該信得過,這么好的姑娘不是隨處可尋來的,她家也是書香門第,父親任國子監司業,孩子貌美賢淑,堪為皇家婦。”
裴鉞淡淡瞥著他。
性情相近,年齡相仿,最是般配
他腦海里回旋這幾個字,俊臉慢慢浮現笑容,只是笑意卻不及眼底,“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指尖微微往圣旨一叩,慢慢將其挪至劉奎的方向,
“劉掌印收好圣旨。”
裴彥生松了一口氣,只當裴鉞是應下的意思,跪著再拜道,
“叩謝皇叔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