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一咬牙,干脆借著這破音,曲調順勢一轉,細雨夢回的清幽綿長,忽然間就變成了大江東去的壯闊,琴弦錚錚,如驟雨滂沱,卷起驚濤駭浪,又如踏破鐵馬冰河,入夢而來。
那簾幕后的人頓時被這突如其來轉變的曲調怔住了。
他在黑暗中撫須沉默片刻,又重新坐下,揮手屏退了衛兵。
蕭暥不敢再亂瞟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琴弦上,只覺得指尖壓著千鈞之力,不能停歇,琴聲宛如滔天的戰意洶涌而出。
一曲終了,蕭暥額角已經滲出細汗,手腕微微發抖。
珠簾后一片沉靜的黑暗。
直到走出望鵠樓,他才長出了一口氣,算是混過去了。
如果剛才沒有急中生智,臨時變曲,他怕是現在已經被抓起來了吧。
他看了看身后燈火半昧的大殿。
切,聽完曲子連喝個彩都沒有什么人啊
好嘛,他是當做天橋賣藝了
他走上九曲橋,方覺得心力疲憊,一直模仿女子矜持的姿態,他快要趟不住了。
他剛想松怠下來。卻身后一道聲音,“姑娘且慢。”
他悚然一驚,本能覺得不是好事。
還是剛才那個錦衣男人,這次他身后跟著幾個繡衣衛,每人手中各托著一只朱漆匣子。
男人道“打開。”
七只匣子一一打開。
頓時滿目珠光寶氣,璀璨耀眼,鮮紅的珊瑚,雪白的象牙,碧綠的瑪瑙,竟是滿盤的珠寶珍奇。
“這是主人的一點心意。”
蕭暥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稀世珍寶,眼睛頓時睜大了,雋妙非凡。
那錦袍男子也是見過世面的,看得竟然一愣,心中一漾,被這少女的姿容震懾到了,暗道果真世間殊色,主人眼光不凡。
蕭暥腦子里正如火如荼盤算著這收還是不收呢,好想收下怎么辦啊
就聽那男人道,“主人在畫舫里備了酒宴,今夜想邀請姑娘同游。”
蕭暥一愣,果斷不收
他從小可是在市井混跡的,知道這東西叫做香餌。去了,準沒好事。而且剛才遠遠地隔著珠簾都差點穿幫,如果是近距離接觸,舉止姿態難免要露陷。
但麻煩的是,他此刻不能說話,一開口少年的聲音立刻會曝露他。
于是他干脆搖了搖頭,然后撥開那男子徑直往橋上走去。
不管了,先逃。
“姑娘這是何意”那男子緊追上來。
蕭暥心道,這是何意不愿意唄你又不瞎。
可他還沒走出幾步,幾個魁梧的繡衣衛堵住了去路,手按劍柄,面色森然。
“姑娘請。”那男子一延手道。
這是擺明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就在他進退維谷,考慮要不要打架以及打架的后果時。
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沈統領,這位姑娘今晚已有約了。”
蕭暥猛地回頭,就見魏西陵大步而來,穿過重重執刀佩劍的繡衣衛如入無人之境,凜若冰霜的一張臉,眼中的寒意簡直能把江水凍個淵冰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