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詩會的是文淵閣大學士衛宛,這個人蕭暥聽說過,在歷史上曾經是教魏瑄經書的老師。后來因為得罪了原主,被打發回家種田了。
從他的坐席上看過去,相隔的距離有點遠,蕭暥也看不出衛宛有沒有化妝擦粉,但在謝映之,容緒這些人的映襯下,這衛宛的五官只能算是清秀,不過,他的舉止儀態十分優雅,讓人看著舒服。
很快蕭暥發現這個位置有點尷尬。
一簇梅花的花枝梢頭正垂落下來,好巧不巧地斜掠過他的鬢角,稍微偏一偏頭就會撞在臉上,就算不動,也像頭上戴著一簇花環。再加上他妝后嬌柔婉媚的模樣,整個花仙子
蕭暥抬起手,干脆就把那一簇花攀折下來,在手中擺弄。
此時,裝著酒杯的竹漂開始逐水流而下。沿著人工開鑿的溪流蜿蜒前行。
按照規則,酒盞在誰面前停下,此人就要作詩一首,如果作不出詩,那么要罰酒一杯。
酒杯順流而下,已經有好幾個士子或飲酒或作詩。
蕭暥聽下來,詩詞的內容無非是風花雪月,即使有文采好的,也都限于旖旎曲折,吟風弄月,訴說柔情。
這些人很多都敷粉描眉了,再就著細膩委婉的詩詞淺吟低唱,這畫風,蕭暥實在欣賞不來。
才隔了一會兒,那酒盞悠悠地向他這邊飄來了。
離開了那個風口的位置,水流緩慢,眼看著這酒盞且行且駐地就要歇在他面前了。
蕭暥不想喝酒,也不會作詩。
他眼底悄悄掃了一圈眾人,發現座中一大半都已經醉醺醺了。他也裝作酒醉,一手支頤,一手悄悄地拿著花枝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拍打著水花。
因為他這邊綠竹掩映,花枝繚亂,他這小動作沒有人注意到。
而且,曲水流觴里也沒有規定,不許攪動水花啊
所以每當這酒盞要在他面前打著轉兒不走的時候,他就探出用小花枝悄悄地撥弄一下。
謝映之就坐在他的附近,正好又是下游,所以好幾次這酒盞被他驅走后,基本都是不情不愿地稍微漂浮一陣,就停在謝映之面前。
謝映之當然是不喝酒的,于是只能作詩。
好在這謝大名士詩才也是十分了得。
他的詩,文采斐然,意境空靈,縹緲物外,只覺得步步禪機,字字深意,倏忽間,如云在青天水在瓶,此間真意,欲辨忘言。
他這一作詩,將整個詩會靡靡之音的柔媚詞風頓時拔高了好幾層境界。
加上他音容兼美,那清淺緩和的聲音吟詩,如風過竹林,閑云流水,令人心醉神迷。
蕭暥聽得意猶未盡,下一次酒盞飄來時,他更賣力地推波助瀾。
幾番下來,謝映之靜靜看了他一眼。
這時,主持詩會的衛宛清了清嗓子道“冬日流水枯竭,今次詩會我們改一改規矩,我觀此間梅花正繁盛,我已讓人折了梅枝,人各一枝,席間若有心中暗自仰慕者,可將花枝置于其桌案之上,任何人收到多少花枝,就作幾首詩。”
蕭暥深表同情地看了看謝映之,這玩法,肯定是他收到的最多了。
因為不管明的暗的,仰慕他的人肯定是最多的啊
衛宛又道,“已經做了詩的人,可以將已作詩的數目從收到花枝的數目中扣除。”
蕭暥心里正忙著替謝映之計算要寫多少詩。
唔,他好像已經作了五首詩了罷,這席間有三十六人,就算謝映之不會大包大攬,但三分之一總是有的,那么十二減去五
他還沒算出個數目,忽然案頭已經有人丟下了一花枝跑了。
喂這誰這么不長眼啊有沒有搞錯了別跑
他還沒看清這誰開了個頭,接下來他的花枝就收到手軟了。連衣衫上都沾染了梅花香。
過來送梅花的人,還會有臉色微紅得飛掠他一眼,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面含羞澀。
怎么回事你們不是都不待見我嗎
蕭暥掙扎道“醉酒的人送的花枝不算”
謝映之撫了下嘴角,眼神似笑非笑。
最后清算了一下,蕭暥案頭十五支花枝和謝映之竟是個平手,加上云淵,容緒也都有數枚花枝。
謝映之還能扣去剛剛的五首詩,他怎么辦
蕭暥那個,衛夫子啊,我們能不能按照字數算。
十五個字他還是能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