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跟著那一男一女走著,他忽然發現,這個男人的右手不怎么動,一開始吃飯的時候他以為是左撇子,現在才發現,他的右臂似乎是一條假手
再仔細看看,那人的臉部輪廓有點眼熟,這不就是他在明華宗里看到的那個獨臂的男人那么他的臉是易妝了
男人也發現了魏瑄在盯著自己的右手看,惡狠狠回頭瞪了他一眼。
魏瑄趕緊瑟縮地低下頭。
那是一座香煙裊繞的屋子,屋內的蒲團上坐著一些神情麻木,衣衫襤褸的等待布施的人。
看起來這處像是明華宗的一個布施法事的祠堂。
當然布施不是無償的,要捐獻財物才行,將財物捐獻出去,就等于將盤旋于自己身上的厄運捐獻出去,而明華宗的香主在這里接受財物,就等于將眾人的厄運轉移到自己身上,用自己強大的法力將其化解。
搞清楚了其中的關系,這就是一種斂財的手段罷了。
魏瑄從這些人中穿過,覺得那一張張灰蒙蒙的臉孔上,是如同人傀一般沒有生氣的眼睛。
很顯然,張緝現在的身份就是某個區域的香主。
張緝留下那個女人和一個明華宗的弟子看著他,就離開了。
那明華宗的弟子是個瘦猴一樣的男人,那個叫做阿青的女人倒是挺和氣的。還把帶回來的糕餅分給他吃。
紫金粉是需要調配的,不同純度的紫金粉有不同比例的勾兌,這如何勾兌藥販子一般都會對雇傭的少年進行培訓。魏瑄一邊勾兌著紫金粉,一邊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這是隔壁聽音術,以他目前的修為,在方圓百尺內的聲音,他都能聽得到。
他在一片嘈雜的人聲中分辨出他想聽的內容。很快他就聽出了張緝的聲音。
他默默地蔽了其他的雜音,專心致志地聽壁根。
張緝道“都準備好了嗎”
一個尖利的聲音答道,“萬事俱備了,隨時都可以讓鬼車升天,但我不明白為什么要等到上元”
張緝道,“大師說上元燈會時,各地的人都會趕來看燈會,被鬼車帶上天的人就多。”
“今夜除夕,尚元城有舞獅和焰火會,圍觀的人夠多了,依我看,今夜就是良時。”
張緝沉默了一會兒,道,“還是要聽大師的。大師說上元,就上元罷。”
那尖利的聲音有點急,“你不知道么,最近清察司查得越來越嚴,這上元燈會還有十多天,拖下去夜長夢多啊”
魏瑄心想,鬼車是大雍的傳說中一種吸食人魂魄的怪獸,那么被鬼車帶上天就是指死了嗎
他必須迅速搞清楚這些人的具體計劃和布局,然后通知清察司一網打盡。
大概是安神香囊的作用,蕭暥很快睡著了。
這一回他的夢境很寧靜,沒有火光,沒有混亂紛榻的腳步,四下里安安靜靜的。
除夕夜,窗外能聽到遠處傳來隱約的爆竹聲。
接著他看到了自己的寢居,燈光幽暗,屋子里影影重重。
游獵屏風前一方矮桌,桌上擱著他的佩劍。
他看到自己坐在桌前,一臉凄清。一個人,一把劍,一壺酒,卻連下酒的小菜都沒有準備。
這確實是那個剛剛以雷霆手腕除掉曹滿,剿滅王氏,驅逐北狄,在亂世中這一局殊死博弈中大獲全勝的人嗎
冷酒入喉,卻熾烈地一路燒下去,仿佛把臟腑都點燃了,他皺了皺清雋的眉,胸口翻涌的隱痛在冷酒的催逼下逐漸清晰起來,他用棉帕掩著唇低低地咳,在帕子上一抹怵目的紅痕。
他的病好像更重了。
不知道為什么,那種病中獨自一人挨過寒夜的孤獨和凄冷,讓蕭暥感同身受。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