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
書房里,謝映之合上詔書,淡淡道“陛下是想讓我離開京城。”
“映之你何出此言”墨辭不解道。
“陛下與我心有間隙,怎可能想要我朝夕伴駕,他只是借此暗示我離開京城罷了。我也恰好有一事要離京數月。順水推舟而已。”
墨辭并沒有問是何事,謝映之向來行蹤無定,這回在大梁定居一年有余已經是罕見了。
于是他問道“那大梁之事,映之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倒確有一事,”謝映之說著取下了自己右手上的玄門銀戒,鄭重其事道“子言,我意讓你接任玄首之職。”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這么突然,墨辭仍不由驚詫,“映之你要辭去玄首”
“你接任玄首,方便調度雍州的玄門子弟,保護小宇。”
墨辭并沒有推辭,立即正色起身,恭敬地雙手接過指環,“弟子遵命。”
又問道“映之你預感到蕭彥昭有危險”
謝映之道“陛下恐怕中了風長離的血印之術。”
聞言墨辭心中一震。
血印之術是以施術者自身的鮮血結印,以引出人內心的黑暗面,產生幻聽或幻視,用于支配和蠱惑人的精神的邪術。
結印之人血脈越強大,血印魔魘就越難以破解,對中術之人的影響就越深重。皇帝本來就有心魔執念,又接觸到以風長離的血脈所結結的血印魔魘,恐怕
謝映之蹙起長眉,“晉王如今已是帝王了,從古到今,帝王心術猜忌多疑,即使陛下心志彌堅也難以避免。伴君如伴虎,帝師不好當啊。”
墨辭道“映之你言重了,我怎么能和你當年臨危受命相比。”
“你與我不同,”謝映之道,“我當年面對的是即將到來的亂世,而你要面對的是一個心智強大的帝王,如果他走向黑暗面,你作為帝師,將是最后一道防線。”
這個盛世的洶涌暗流,恐怕比亂世更為危機四伏。
你竟然逼走了謝映之,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空曠的大殿里,那幽昧的聲音又在腦海內響起。
魏瑄皺眉道“朕的心思他都能猜到,讓他留在京城,朕就被動了。”
現在墨子言是玄門之首了。他成為帝師后,玄門就在你的掌控中了吧。那下一個是誰
“什么”
讓你忌憚的人,不止是謝映之罷,或者說讓你嫉恨的人,你皇叔
“皇叔乃東南屏障,社稷柱石,朕不會動皇叔。”
是嗎魏西陵是戰神,他麾下十幾萬的飛羽營輕騎就駐扎雍州,你就那么放心
“如果皇叔想要這天子之位,朕讓給他便是。”魏瑄從御座里站起身,斷然道。
如果他想要的是人呢那聲音幽幽地笑了笑。
“你說什么”魏瑄眸光一沉。
江山可以共享,人可以嗎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魏瑄神色暗沉,薄唇緊抿,沉默許久,他道“如果風長離就擒,天下安定,彥昭的去留便隨他愿。”
“是么”那聲音狐疑道。
但你已經離不開他了,換言之離開他,你就會瘋的,嘿嘿,到時候天下大亂,這不是正遂了風長離之愿么
一道斜陽落在御座上,魏瑄凝視著扶手上淡金色的龍首,目光幽沉莫測。
次日,謝映之進宮辭行。魏瑄幾番挽留后才勉強許謝映之南歸,并于當日拜新任玄首墨辭為帝師,官授太傅。
傍晚,謝映之南下,蕭暥和魏西陵、云越等送他至長亭。
晚風中,蕭暥執手慨然道“映之此去,路途迢迢,不知何日能再相見”
謝映之微笑“歸去來兮,我們江南再見。”
說罷翻身上馬。
早春日暮,楊柳依依,青衫白馬,踏破煙塵而去。
謝映之離開后,天色已晚,魏西陵送蕭暥回府。
剛剛進門,就見阿迦羅正在灶房外揮舞著斧頭劈柴。早春的天氣寒涼,阿迦羅卻只穿了件短打,單薄的衣衫下鼓起虬實的肌肉。
他彎下腰把劈好的柴火收攏起來,抬頭時正對上魏西陵凌厲的目光。
阿迦羅心中劇烈地一震,眼中迸出掩飾不住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