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雨,下到了汴京時,就只些微潤濕了一層塵埃。
天還陰沉著,灰色的云朵飄過,壓抑得令人心煩氣躁。
眼見就要開始春耕,若雨下不透,莊稼收成不好,原本苦的百姓,將會雪上加霜。
“東家,東家”幕僚李齊鳴從外面提著長衫下擺,急匆匆走來,喊住了正欲轉身回屋的辛贊。
辛贊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眉心的紋路更深了,道“何事這般慌亂”
李齊鳴緊張四望后,探頭過去,低聲說了句話。
辛贊震驚地看著李齊鳴,他的神色與辛贊一樣,滿臉難以置信“東家,這事兒吧,著實透著離奇。大都離得不遠,這等大的事情,開封府卻沒得到任何消息。可完顏晟突然沒了,加上完顏宗翰,小的仔細一想,又說得過去,大都肯定變天了。怕誤了大事,便趕著回來跟東家稟報聲,你可要見一見”
“他如今在何處”辛贊思索了下,發現腦子很亂,干脆放棄了去想,徑直問道。
李齊鳴道“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在大相國寺里暫時歇腳。”
大相國寺被金人的一場大火,燒得只剩下了破殿。塑了金身的菩薩太重,金人搬不動。他們將外面的金刮去,留下千瘡百孔的菩薩在外面風吹雨淋。
金人撤退之后,流民們回到汴京,就算沒了容身之處,也沒人敢去這里。
菩薩的身與眼,令人潸然淚下,又令人可怖。
辛贊臉上浮起不知是哭,還是笑的神色。
若是真有菩薩上蒼,金人犯下的滔天罪孽,為何沒得到報應
辛贊想到了來人,心里那點對菩薩的埋怨,立刻變成了敬畏之心。
興許金人的報應真來了
這些年來,辛贊委身于金人朝廷,出仕做了開封府尹。有人罵他認賊作父,賣國求榮。
辛贊答應之前,就有了挨罵的準備。但真聽到時,還是不好過。
他若是推卻,開封府尹自不會缺人。但底下被金人奴役的百姓,估計大多都沒了活路。
辛贊生在濟南府,自從落入金人之手后,此地從百姓安居樂業的升平盛世,變成了餓殍遍地的人間地獄。
開封府,大宋曾經的都城汴京亦一樣。金明池的水,辛贊多次清理,再也變不回以前的清澈。
山水萬物有靈,承載了太多的苦難,萬物同悲。
無論情形如何,至少看到了點盼頭。辛贊毫不猶豫道“走,帶路。”
李齊鳴與辛贊相交多年,深知他的志向與未酬之志。身為有血性的大宋人,都不愿意見到大好河山被毀,同胞流離失所。
“東家且慢。”真要前去了,李齊鳴卻生出了猶豫,道“在下曾想過,他們是如何找到了你,可是金人的試探”
辛贊腳步不停,道“金人大舉南侵,他們的老巢空虛,此時正是起事的好時機。姑且不提這些,有人能從大都逃出來找到我,且算他有點本事,都值得冒險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