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寂撇嘴,嘀咕了聲哪有這般寒酸的接風。虞允文卻不拘,瀟灑席地而坐,朝著趙寰舉了舉皮囊,豪邁地喝了一大氣。
趙寰垂下眼眸,似乎不經意問道“虞郎君自小對官場耳濡目染,見多識廣。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不知虞郎君來到了燕京,對南邊朝廷,以及燕京如何看待”
虞允文怔楞了下,苦笑道“二十一娘抬舉在下了。朝廷那邊變動太大,益州離得遠,我年紀輕輕,真看得眼花繚亂。”
趙寰輕輕點了點頭,道“不止你,我也一樣。南邊的丞相換得如走馬觀花,政令朝令夕改,屬實讓人摸不清。不過,趙構將靖康之恥的所有責任,推到了王安石的變法上,恨不得將其開棺鞭尸。趙構因此推崇洛學,重申三綱五常,下令以后科舉,只考經義。虞郎君覺著,趙構此舉,深意何在”
虞允文對此早有聽聞,他思索片刻,照實說道“君為臣綱,南邊此舉,意在為皇權也。”
趙寰道“沒錯,趙構意在為了江山社稷,只要他的皇位坐得穩,哪怕毀了后世子孫也在所不惜。”
在寒寂看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根本沒錯。千百年來,儒家一直如此,不明白趙寰為何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
虞允文也皺起了眉頭,一時沒有做聲。
趙寰沉聲道“在從前,底層的百姓休想讀書。后來孔圣人言“有教無類”,始有了官學,平民百姓方開始有了讀書的機會。只所有的規矩,都是權貴定下,入朝為官講究舉薦制。平民百姓想要真正翻身,除了造反,重新投胎別無他法。再后來,有了科舉,平民百姓總算有了出人頭地之路。但考中科舉出仕之人,只占極少的一部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看似簡單,實則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她的手臂一揮,畫了一個圈,再朝下重重按下去“用三綱五常,將人罩在里面,使人缺乏思考,必須在這個規矩內行事,連先前馬廄的馬都不如。久而久之,人變得僵化,固步不前。”
趙寰并非危言聳聽,從程頤到朱熹,逐漸強調三綱五常,對女人的禁錮,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趙構的科舉,開始只取經義,將工科全部去掉。到了明清時,科舉就變成了八股取士,讀書人只鉆研如何做八股文章,讀出了一堆無用的廢物。
且不提趙構丟失的大片江山,到死都堅持只與金兵議和,拒絕北伐。
就憑著他推崇三綱五常,改了科舉這一點,他就該被碎尸萬段
虞允文陷入了沉思,趙寰的話,對他來說,好比一個晴天霹靂,在他腦中劈開了一道口,讓他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趙寰譏諷地道“南邊朝廷人才濟濟,每拉一個出來,都能獨當一面。可惜啊,他們無論誰,都先考慮結黨,斗來斗去,就是不做正事。虞郎君,你以后若是出仕,打算依附何黨派”
虞允文沒有回答,而是凝望著趙寰,認真問道“二十一娘,你呢,可真如世人所傳,打算自立為王”
趙寰笑了,緩緩昂起了下巴。
寒寂眼睛瞬時一亮,忍著激動暗暗叫道,來了來了。
趙寰毫不避諱,朗聲道“對,我打算自立為王。”
寒寂聽到回答,他屏住氣,忍著沒有出聲。
趙寰繼續道“我不只打算為燕京的王,大宋的王,我要做天下的王”
寒寂這才撫掌大笑,連聲道“好”他邊叫著捧場,邊得意地看向虞允文。
被震撼到了吧,趙寰豈止安于做一方的王。她向來就是大賭徒,兜里一個大錢,就敢叫得整個賭樓都能塌了
虞允文呆在了那里,令寒寂更加驕傲了。他是自己人,早就知道趙寰的志向,她要天下一統
趙寰立在明月下,清冷的月輝灑在她身上,她整個人肅然而沉靜,盯著虞允文問道“虞郎君,先前,我幾乎將所有的家底,都掏出來給你看了一遍,這是我的誠意。現在我問你。”
虞允文不知可是酒意上了頭,在趙寰浮了層月色,深不見底的目光注視下,心頭逐漸滾燙。
趙寰微微俯身,鏗鏘有力問道“你愿意依附一個罪不可赦的孬種,還是愿意與做我的左膀右臂,與我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