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就算富裕到不征收糧食,但必須從他們手上買糧,保證常平倉中,有足夠的儲備,應付荒年以及各種災害,平抑糧價的撥動。
在靠天吃飯的大宋,農業是商業發展的基礎。除非能提高糧食產量,百姓都能吃飽,其他工業跟著發展,自然而然會促進商業發展。
尚富貴與南邊的官員打過交道,對他們的做派深有體會,仔細說了秦禧的事情,“除了秦家的船,另外一艘大的客舟,是清河郡王張俊的船。還有一個姓楊的,我問到了,他是楊存中的堂兄。趙統帥,你可要審問秦禧”
趙寰笑道“我審他做甚,除了他們這幾家,也沒有別人有這般大的手筆了。這些時日,勞煩你費些心,將這些貨,前去高麗東瀛走一趟,從高麗換糧食,東瀛則要他們的硫磺。”
從高麗換糧食,尚富貴懂。但從東瀛換硫磺,他雖不大明白趙寰的用意,卻不敢多問了。
上次走鄧州一趟,尚富貴賺了不少錢,他看著眼前的船,眼前都是金子在閃。
這趟出海,趙寰還留給了他精兵隨船護衛,哪還怕什么辛苦,當即深深作揖施禮“多得趙統帥不嫌棄,讓在下接了這幾趟買賣。趙統帥放心,我定會走好這一趟,賬目清楚,不辜負趙統帥的信任。”
趙寰笑著擺擺手,留下兵丁幫忙,被親衛簇擁著離開。
“阿娘”張小娘子看著角門外守著孔武有力的仆婦,一跺腳,轉身看向臉色鐵青的洪夫人,道“你攔著我作甚”
洪夫人被張小娘子氣得頭發暈,上前拉著她進了后院,吩咐親信守在門外,厲聲道“我不攔著你,你豈不是要反了天先前午間進宮領宴,你膽子大得很,竟然敢問皇后娘娘,北地都有娘子參加科舉,南邊為何不成皇后娘娘當時雖然沒有責備你,你眼睛長在了何處,難道沒瞧見,皇后娘娘可是在極力忍著要不是你大伯的關系,只怕你早就被訓斥了”
張小娘子不服氣地道“難道我問錯了北地可以,為何南邊不成,南邊的娘子就不是人了明明北地與南邊,一脈相連,彼此都沾著親。北地能做的事,南邊就不能做。不做也就罷了,偏生要藏著掖著,粉飾太平,真是可笑至極,與那“北上獵守”的掩耳盜鈴有何區別”
洪夫人被張小娘子氣得仰倒,手掌一拍案幾,怒斥道“我寧愿沒生你這個不孝女,也不能放你出去闖禍你不懂事嘴上胡罄,若被外人聽了去,你爹爹,大伯父都會被彈劾。還有大郎二郎他們,你們是一母同胞,他們的前程,莫非要毀在你手中,你才滿意了”
張小娘子委屈得很,她眼眶霎時紅了,哽咽著道“阿娘,你是女人,難道甘心這一輩子就給爹爹生兒育女,管著他的妾室,庶子庶女嗎阿娘,你寫得一手好字,詩詞歌賦,算籌賬目,無一不通。在北地,像是阿娘這樣的,至少得考個舉人進士我看過了北地科考的題目與答卷,高中榜眼的章蕊娘,比阿娘也厲害不了幾分。阿娘,你若是去北地考科舉,定能考中,上朝當官做事。比爹爹還厲害,不用靠著伯父的提攜,才得了個拱衛大夫的虛職”
洪夫人怔怔盯著張小娘子,半晌后,她的肩膀塌了下來,凄然道“阿娘老了,這輩子沒別的盼頭,就只想看著你與大郎二郎能好好的,早些成家立業。”
張小娘子神色悲哀,道“可是阿娘,我不想嫁人,不愿像阿娘這樣過一輩子。阿娘,你放心,我不會胡來,更不會連累家人。要是我被發現,要治罪,我自己會一力承擔下來。”
洪夫人心疼不已,道“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要是你出了事,我如何還能活得下去”
張小娘子胸口汪著一團火,無力又悲哀。洪夫人拿她當眼珠子般疼,她也不想令親娘難過。
可是,她看過了洪夫人嫁人后的日子,看過了大伯父張俊的后宅。章氏從青樓楚館成了郡王妾室,看似得寵一飛沖天,照常是在男人面前邀寵過日子罷了。
她與那群志向相同的伙伴們,都不愿再如母輩那樣活著。北地的科考傳來,徹底喚醒了她們。
張小娘子沉住氣,耐心與洪夫人講道理“皇后娘娘從北地回來,以前她在燕京名聲大得很,比起在南邊的皇后名聲還要響亮。燕京百姓手上的土地,都是皇后娘娘親手立的地契,再分給了他們耕種。皇后娘娘知道在外做事的滋味,她肯定能理解我們。”
洪夫人淡淡地道“既然在外能獨當一面,做事的滋味那般好,皇后娘娘為何要從北地回南邊”
張小娘子愣在了那里,宮宴累得很,洪夫人揉了揉眉心,道“你莫要以為,我不知你在外做甚。小報上的那些文章,什么北地娘子能與男人一樣做事,南邊娘子被關在后宅,許配人家換取家族榮華富貴,定是出自你們之手。與你交好的那幾個小娘子,府中都有人在朝堂上做官,定容不得她們胡鬧。你安生在院子呆著吧,休想再出門。”
洪夫人離開了,吩咐仆婦哐當鎖上了大門。張小娘子回過神,飛奔過去拉門,鎖撞著門哐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