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用力一吸,將鼻涕卷了回去,沖著岳飛嘿嘿傻笑“麻煩,還是這樣方便。”
岳飛“”
張憲袖著手湊過去,斗笠擋住了他,只能湊到一半,他壓低聲音,再次問道“老大,你都是樞密使了,趙統帥為何還要將這種小差使交給你真看不慣南邊朝廷的行事,讓底下的親衛來就行了。”
岳飛如以前那樣回答他“趙統帥交待下來的差使,只管辦好就行,問那般多作甚”
張憲沒得到答案,怏怏說了聲是,抬著腳動來動去取暖。
岳飛沉默望著遠處,雨淅淅瀝瀝下著,山水都蒙上了層雨霧。剛過未時處,天色已經像是傍晚,暗暗沉沉。
其實,岳飛也不明白,趙寰為何將這件差使交給了他。
如張憲所言那樣,他身為樞密使,來辦這種差使,著實大材小用了。
秉著對趙寰的一貫了解,岳飛知曉她絕不會故意折辱他,更不會無的放矢,讓他大費周章趕到此地。
不知為何,岳飛越往南邊走,他的胸口就越不舒服。
到了吉州時,他的胸口仿佛壓了快石頭,悶得喘不過氣。偶爾還像是被重物擊打過,劇痛難忍。
這種痛,只突如其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岳飛以為是天氣不好,水土不服,也就沒聲張。
突然,張憲嗖地一下停止了轉動,壓低聲音激動地道“老大,他們終于來了”
前面的官道上,終于出現了一行人影。約莫十余個的流放犯人,興許是下雨,手腳的枷鎖取掉,只在手腳上留下了鐵鏈,方便行走趕路。
犯人的破鞋上套著木屐,披著破爛斗笠,互相攙扶著,往前面一點點吃力挪動。
坐在騾車上的押解官差,不時大聲呵斥罵道“還當自己是貴人相爺呢走快些”
呵斥完,押解轉頭對監押將校抱怨道“已經耽誤了好幾日的功夫,要是遲了交不了差使,這趟差就白當了。”
按照規定,押送流放犯人到流放之地,需要在規定的時日內送到,取得流放處接收的牒文,再回原處交差。路上若是犯人逃走,丟失,需要押解人去緝拿。
監押將校便是負責押送的管事,他氣得揚起鞭子,抽打在車轅上。鞭聲凄厲,驚得前面的一群人終于加快了些步伐。
曾經風光無兩的秦檜,蓬頭垢面,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惟有面上黥刺的“徒”字,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一路從臨安走來,秦檜雙腳早就磨出了血泡。被冰冷臟污的泥水泡發,血泡破裂,又冷又痛。
從早走到此時,秦檜雙腿早就沒了知覺,只麻木地往前。
當年蔡京在流放途中而亡,秦檜心想,自己估計也挨不到嶺南。他們連襟兩人,倒殊途同歸。
可曾后悔呢
秦檜神色茫然,望著前面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路。
冰冷的雨撲來,秦檜的臉逐漸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