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里,神色隱隱憤怒;“家里男人出來開門答話,見到我是女郎中,嘴里就開始不干不凈說葷話了,幸虧我帶了幾個壯實的穩婆跟著我一起,他才不敢太過分。”
趙青鸞握著手上的拐杖,在空中虛虛一揮,道“揍得他滿地找牙,保管他立馬就老實了。”
趙寰想了下,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低聲道“辛苦你們了,再多些耐心吧。再多一些。”
不僅是與趙寰見得少的葉郎中,哪怕是熟悉的趙青鸞與寒寂,皆從未見過她如此刻般沉重。
“她們像什么呢,就好比是墻角處的苔蘚。從無人在意,就在陰暗角落生長,被踩上了一腳,還會遭到人的怒罵,嫌棄她們臟,礙事。從沒人關心過她們,在意過她們的死活。誰都看不起暗娼,羊角坊這一帶,我看過了府衙的上報,死亡足足是御街周圍的五倍左右,且死亡的女子,皆年紀輕輕,大多在二十歲出頭。”
趙寰想到那令人觸目驚心的數字,她閉了閉眼,道“我已經吩咐了趙府尹與陳推官,讓她們在這一帶加強巡邏。葉郎中,你多招些人手,若有需要,就向趙尚書提,她會盡全力幫你。趙尚書,若你解決不了,就來找我。”
兩人紅著眼,一起應了。趙寰看向寒寂,道“你這邊的賬,先與趙尚書與葉郎中交接,待年后,再尋個專門管賬的,賬目必須清楚明白。”
寒寂將手上的賬冊遞給了趙青鸞,道“先前買糧食花銷了不少,寺里余下的現銀不多,差額部分,待日后再補。”
趙寰看了眼寒寂,道“從金貴他們鋪子里收繳到的錢財,全部入了戶部賬,你別多想了。”
寒寂哼了聲,道“貧僧就知道有去無回,萬萬沒敢想能追回來。反正這些銀錢,只是從功德箱里面過一下罷了,你要如何調撥,那是你的事情。”
趙寰笑了下,道“你知道就好。葉郎中,你還有什么想法,盡管提出來就是。”
葉郎中思索之后,道“下官暫且也沒事,先治病救人要緊。雖說累些辛苦些,下官卻覺著值。先前趙統帥說得是,不是活不下去了,誰要去做那些腌臜事。好些婦人都在私底下問下官,何處有能糊口的差使。她們不怕辛苦,不嫌臟不嫌累,想找份糊口的活計。有個婦人哭著說,衙門要在羊角坊開辦學堂,她的兩個女兒都能送進去讀書,不能讓女兒被人戳脊梁骨,以后再走上她的路,得堂堂正正做人。”
趙寰聽她們肯改變,心頭的郁氣散了些,沉吟了下,道“你們去做義診時需要幫手,學堂灑掃做飯的活計,一并都交給她們做。月俸日結,問問她們的意見,將月俸換成米面衣衫亦可。”
如果給錢,說不定會被家中好吃懶做的男人搶了去。趙青鸞憤憤道“趙統帥放心,要是他們敢動手搶,我打斷他們的手”
趙寰笑道“你是朝廷命官,首先得遵守律法,當眾打人,仔細御史彈劾你。”
趙青鸞神色怏怏,嘀咕道“那我就在背后揍”
趙寰無奈道“你身為婦嬰衙門尚書,這件事本來就屬于你管。你得想法子,支招讓婦人來找你求助,你就有理由幫她們了。比如有婚書的,幫助她們和離,沒婚書的,府衙可以出面,將他們趕走。和離后他們還敢來,或者趕不走,衙門官差就可以派上用場了。犯了事投進牢獄,挖礦正缺人手呢”
趙青鸞眼睛一亮,抬手一拍額頭,懊惱地道“我總是一生氣就忘了用腦子,恨不得將他們活剮了”
葉郎中也笑道“此方法好,每日結算俸祿,她們缺衣少食,正好能幫著她們先渡過難關。”
趙寰道“你們義診的鋪子,招不了多少人,如她們這樣的人很多,還得靠城里其他鋪子差事。”
轉頭看向了寒寂,趙寰道“你們廟里的和尚前去富人家做法事道場的時候,順道幫著提上一嘴。東家若需要臨時雇人做事,你這邊有可靠勤快的人手。不過,你要把好關,中間門肯定有那好吃懶做,手腳不干凈之人。得仔細打聽好了,別因為一兩人,讓其他人跟著受連累。”
寒寂見趙寰給他新指派了牙人的差使,朝天翻了個白眼,拉長聲音懶懶道“知道了,貧僧遵命。”
趙寰笑著望向窗外,道“知道就好,還有事的話,就快些說吧,外面在下雪了。”
寒寂沉默了下,道“我去看過,韓企山死了。義莊沒替他收尸,就扔在了那里,與無主之尸堆在一起。”
趙寰淡淡道“已經扔掉不要的垃圾,你還要去翻廢物簍子做甚”
寒寂張了張嘴,道“是,貧僧著相了。”
三人再說了幾句,就起身告退。剛到門外,遇到姜醉眉與趙金姑一起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