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第三層格外安靜。
連風聲與浪潮的聲音都完全聽不見。
以至于對視的兩人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如此沉默了許久,賀真卻是開口說了一句似乎與時蹤的問題無關的話。
“進大學住進宿舍后,我有個舍友特別喜歡看一個選秀節目。他是公放的。好幾次那個聲音都惹來其他舍友的嘲笑。”
“哦那個聲音說了什么”
“那是一個導師,每見到一個學員,他都會問他們一句話
“你的夢想是什么”
如果是還在讀小學的學生,寫作文時遇到這個題目,他們也許大多還真的會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然后帶著一種懵懂的憧憬,寫下諸如我想當一個科學家我想做一名醫生之類的作文。
可18歲的學生不同。
他們自認過了不切實際的“幼稚”時期,不會再輕易回答這種幼稚問題。
但與此同時他們中的大多數又沒有足夠的閱歷去了解人生的真諦,無法準確地知道自己這輩子到底想做什么。
于是這種問題在他們眼里就顯得非常假大空。
因此,節目里導師一遍又一遍問出這個問題,而學員們幾乎千篇一律回答“我是為舞臺而生的”“我這輩子只想唱歌”等等時,這在他們眼里就會顯得虛假而又可笑。
這些事情時蹤不難聯想。
但他并不清楚賀真為什么說起這個。
時蹤也不催促,靜靜等著賀真開口。
片刻后,只聽他道“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
你最想追尋的東西是什么
你這輩子的夢想是什么
從來沒有人問過賀真這個問題。
半晌,時蹤看向他道“我大概了解你的情況。從你生下來,你父母就給你指明了你要做的事。
“他們希望你當上賀家家主,給他們以地位、榮耀。他們希望你為他們而活,而絲毫不在意你想做什么。你指的是這個”
賀真笑了笑。“就當是吧。”
時蹤挑眉。“就當”
賀真側頭看向那漆黑的房門。
在他腦中浮現的一個看不見陽光的世界。
那是生與死的邊界,亡靈們誕生與寂滅的所在。
紅色的火光映照著紅色花。花沿著河流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盡頭的遠方。
他靜靜站在河邊,耳邊回蕩的是族中長老的聲音
“這是你生下來就該承受的使命。
“你要記住,生死間的秩序不可亂,這關系到蒼生天下。
“你半步都不可以行差走錯”
其實這些事情他已經忘記很久了,今天不知怎么又想了起來。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不被允許有想要的東西。哪怕是一顆糖。
族里的長輩會通過種種方法,讓他逐步提高自控力,直到他足夠有能力承擔起他應該承擔的責任。
永遠兢兢業業地完成他的使命、履行他的責任;不被任何人和事影響,永遠公平公正地處理著一切
這是他被教育、被訓練的結果,他一直以來也是這么做的。
賀真回過頭對上身側時蹤的目光。“我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只要完成我的使命就好。”
時蹤看著他眨了一下眼睛。“你活在枷鎖里,沒想過要掙脫”
賀真搖頭。“不是每個人都有隨心所欲的資格。我有我必須完成的事。從出生開始就逃不掉。我也沒想過要逃。因為那些事非常重要。輪到我頭上了,我就該把它做好。”
時蹤瞇起眼睛,有些驚訝地問他“就一點反骨都沒有啊”
心甘情愿地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這世上怎么還有這樣的人
只不過,區區一個賀家而已,有什么“使命”是非他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