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一度懷疑自己只是通
過那枚玉讀到了一個叫余欽的人的記憶。
后來他不再懷疑了。他知道那個人就是他。
隨著心智漸漸成熟,他能與夢里那個余欽徹底共鳴,也回憶起了越來越多的往事。
但還有很多事是他沒有想起來的。
比如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從三殿閻王變成了人。
賀真猜測他之所以會收到那樣一枚玉,跟余欽時期的自己有關。
假設真如那些道士大仙說的那樣,他這個“大人物”投胎,為的是來人間歷一世的劫、又或者只是單純來體驗人間的生活
那么很可能就是余欽投胎為人前,刻意安排了這枚玉的事,就是為了幫忘掉了前生的自己回憶起從前。
只是畢竟余欽活得年歲太長太長了。
肉身沒法一下子承載這么多、這么沉重的記憶,否則他很可能會精神崩潰。因此賀真只是一點點地、通過夢境來拾取往昔的記憶。
歲那年,賀真第一次夢到一個叫明月的人。
夢里賀真看到自己又變成了余欽。
森嚴可怖的大殿之上跪著一個人,正是明月。
關于他的一些記憶紛至沓來。
于是那張臉在夢里的賀真看來,逐漸從陌生變得熟悉。
他記起了,明月是在地獄受罰的罪人。
而他是負責懲罰罪人的那個人。
大殿上,明月低眉順眼地跪著,看似聽話乖巧,可是眉宇間寫滿戾氣,哪有半點溫順之意
可他怎么在其他人面前都表現得溫溫柔柔的呢哪怕是裝的。
他在自己面前是裝都懶得裝。
賀真看見自己手執閻王鞭,緩緩繞著明月走了一圈半,然后走到了他左手邊的一個位置。
從這個角度居高臨下望下去,他發現明月的眉宇總算看上去有那么一點溫柔了,像是總算肯聽自己的話了似的。
于是他不由自主在這里頓了足,仔仔細細看向了他的一眉一眼。
等終于看夠了,賀真抬起了鞭子。
又到了例行懲罰的時候。
猙獰可怖的面具蓋住了他的臉。
戴上面具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威嚴的、一絲不茍的、嚴苛而又毫不留情的閻王。
可是沒人能看見面具下他的真正表情。
哪怕是近在咫尺的明月。
下一刻,賀真發現自己揚鞭的手被明月扣住了。
他用沙啞而又帶著些許狠厲的聲音說
“三殿,宋帝王,怎么,在想我怎么能這么快這么準扣住你手腕的
“你還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老古板多強迫癥
“這樣的戲碼演了多少次了,你真不膩”
賀真或者說余欽,他俯身盯著跪在自己腳邊的明月,看到的是他那永遠寫著“反抗”“不妥協”“肆意妄為”“隨心所欲”的臉。
恍然間,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明月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