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典籍一起送來的前朝鳳冠,完全可以證明,這典籍是從前朝宮中流出的。
眾所周知,陽明先生仙逝之后,整理他語錄和書信的的弟子,便將初稿獻給了前朝天子。
這頂一看就是很久沒保養的前朝鳳冠,也從側面佐證了,這手稿就是真跡。
趁著天子高興,傅玉衡陪著笑說“陛下,臣這里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因著他一向知曉分寸,聽了這話天子也沒多想,笑道“說吧,還想要什么賞賜”
傅玉衡嘿嘿一笑,“不敢欺瞞陛下,這手稿原是大前天就挖出來的,之所以今日才送入宮中,蓋因臣有個小念頭,將手稿先抄了一遍,這才耽擱了兩日。”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若是手稿在這兩天之內出了意外,那自然是件大事。
可如今手稿不是安全送到宮里了嘛,天子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責怪功臣。
他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這東西本就是因著你才有的,想先抄一遍留給后世子孫,也是人之常情。”
雖然除了這份初稿之外,傳習錄在世間還有好幾個版本流傳,至今天下讀書人都受過陽明先生的隔世教誨。
但這一份的價值是不一樣的,傅玉衡想抄一份自家保留,完全是人之常情。
天子生于亂世,又和父親一起重訂規則,建立了盛世,自然人情練達,知曉人心逐利。
只要不過分,他素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可下一刻,傅玉衡卻跪在地上,真正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陛下,臣之所以先抄了一遍,是想以陛下的名義,將這份手稿刊行天下,讓天下文人都能見識到陽明先生的風采。”
天子一怔,“你真的愿意把這份手稿傳出去,讓所有文人都能學”
“是。”傅玉衡鄭重地點了點頭。
天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問“你可知道,我原本的意思,是要將這份手稿收錄石渠閣,作為皇室傳世經典的”
傅玉衡道“陛下的心思,臣不敢妄自揣測。臣只是做臣想做的事而已,還望陛下恩準。”
天子道“你大概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收入石渠閣的典籍,外人輕易不得見。
到那時,你手中這一份,就會被天下文人趨之若鶩。為了一觀這份典籍的真容,他們會想方設法地巴結你。”
傅家是什么底子,天子可太清楚了。
原本他也以為,傅玉衡抄錄一份,為的就是借此提升家族的地位,擴大自己在文人之中的影響力。
對于這種心思,天子是持贊賞態度的。
雖然他不喜歡熱衷權勢的駙馬,但年輕人嘛,還是有點追求的好。
再者說了,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只要傅玉衡不想著染指兵權,和多少文人交好,天子都不會在意。
可是,如今看來,他這個三女婿,倒是頗有格局,比大多數文人都強得多。
傅玉衡笑了笑,“臣素無大志,若非陛下看重招為駙馬,這輩子也就是個做鄉紳的命。
陛下如此大恩,臣一直無以為報。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便是臣生性懶惰,也不得不勤勉一回,報答陛下知遇之恩。”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當然了,報答陛下只是其一,其一便是臣自幼家貧,全家省吃儉用才能共臣讀書。
饒是如此,想要讀到良師大儒注解過的典籍,也不得不焚膏繼晷,借書抄錄。
臣自己淋過雨,便不自量力,妄想給其余寒門學子撐上一把傘,略盡綿薄之力。”
天子聽罷,感慨不已,親自把傅玉衡扶了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賢婿,你有這樣的想法,便已經比世間大多數人都強了。”
更重要的是,傅玉衡要做這樣能收攬名望的大事,卻是以天子的名義,可見他當真是天生的逸士高人,不慕世俗虛名。
“你想做就去做吧,朕這里再賞你一千兩銀子做本錢。若有人阻撓此事,我會為你做主。”
傅玉衡大喜,“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