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巧,今日朝堂上,戶部和兵部又為籌備錢糧之事吵了起來,吏部在一旁拉偏架,禮部在一旁拱火。
原本從不參與這種戰爭的工部,卻又說打造軍械錢糧不足,也嚷嚷著要戶部撥款。
戶部一個尚書,兩個侍郎,并十六個清吏司郎中那個氣呀。
兵部也就罷了,如今國家要打仗,兵部正是揚眉吐氣的時候;吏部也不說了,人家一向是六部里的老大,輕易不好得罪;禮部也不提了,一群搖筆桿子耍嘴皮子的,和他們爭執辯論多半要輸。
你們工部算什么
六部里一項墊底的存在,也敢舞到我面前來
戶部眾人挽袖子摩拳擦掌,準備以王者虐青銅的姿勢爆錘工部。
哪知工部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這些一心埋頭搞器械,在朝堂上一向緘其口的工部天官、堂官、推官們,今天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卸了籠頭的野馬,張儀蘇秦附體,搖唇鼓舌,口若懸河。
不到十個人,硬是把人數足有他們兩倍還多的戶部眾人殺得節節敗退,從天官到推官都啞口無言。
如果不是天子及時出言制止,兩撥人怕不是要當堂打起來。
這種文臣打架的事,以前在朝堂上也發生過,有被咬掉耳朵的,有被打斷腿的,還有破了相就此斷了仕途的
大夏朝的文官,就是這么武德充沛
好不容易將事情裁決下來,天子只覺得腦殼疼。下了朝彎兒都沒拐,徑直便到了玉泉宮來。
還是淑妃這里好呀,主位賢良淑德,底下的小嬪妃也是知情識趣,絕不會為了寵愛相互扯頭花。
來了之后,淑妃在宮門口接住,奉承著他進來,就叫宮女喊了住在西偏殿的云貴人,和后殿的柳才人來獻了茶。
云貴人有一副好歌喉,柳才人能彈一首好琵琶。
一陣清歌漫舞,莫說是天子了,便是陪坐在一旁的淑妃娘娘,也覺得飄飄然直入仙境。
六皇子就是在這時候來的,只能說太是時候了,兩個小嬪妃表面笑嘻嘻,心里直罵街。
知道我們見一回陛下有多不容易嗎眼見把陛下哄高興了,賞賜還沒拿到手呢,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摘桃子了。
但皇子來了,她們這些小嬪妃勉強搭上一個庶母的邊兒,卻又配不上讓皇子給她們行禮,只得回避了。
云貴人和柳才人一起告退,天子和顏悅色地讓她們下去了,轉頭就疑惑地問淑妃,“老六經常來給你請安”
“從前不曾有過,今日是頭一回。”此時淑妃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六皇子今天唱得是哪一出。
但六皇子是天子的兒子,她和對方也沒有利益沖突,張嘴只有說好話的份,“這孩子打小就知禮,自從過了十歲,輕易不到后宮來。”
她沒說的是,六皇子十歲之后,第二個養母愉妃也去世了,就算進了后宮也沒人兜攬他。
但她雖沒明著說,卻特意提了“六皇子十歲”這個坎兒。
對于自己的親生兒子,卻被后宮嬪妃推來讓去,都不肯撫養的事,天子是記憶猶新。
他立刻就想起了這兒子的可憐之處,不禁心頭一軟,對今日跟出來的何玉道“讓老六進來吧,看看他有什么事。”
何玉恭身應了,退出去不過片刻,便把六皇子領了進來。
看見天子身邊的副總管,六皇子就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著頭皮進來了。
“給父皇請安,給淑妃娘娘請安。”他沒敢抬頭,恭敬地行了禮,就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此時天子的心腸正在柔軟的時候,見兒子不說話,便溫聲問道“你日常不到后宮走動,今日前來,所謂何事呀”
六皇子發誓,他的腦子從來沒像這一刻轉得這樣快過。
幾乎是瞬息之間,他就在“說謊話圓過去”和“實話實說”之間做出了抉擇。
只見他臉頰一紅,十四五歲的大小伙子,臉上竟露出了扭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