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天子便知道,這個女婿并沒有因這一年做出的成績飄起來,心里還是有數的。
他溫和地笑了笑,當場就吩咐戴權,“你選個伶俐的小太監,別到時候學不會,叫你家三駙馬看了笑話。”
戴權忙笑著應了,又對著傅玉衡陪笑,“駙馬可得手下留情,多指點一番,別叫那孩子白學一遭。”
傅玉衡連道不敢,雙方都很客氣。
天子問道“重陽那天,薰兒也來宮里嗎”
傅玉衡訕笑道“恐怕是來不了,宮外要在南劇院辦首映禮,總得有個主人家招呼。”
天子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勤勉是好事,卻也不必事必躬親。你們倆再厲害,也只有兩雙手兩雙腳,事情哪里做得完”
這卻是他的經驗之談。
天下這么大,若是所有的事情都叫他一人處理,怕是累死他也干不完。
還不如學會怎么用人,再做好監察,不怕底下臣子不用命。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傅玉衡有幸被天子開了小灶,好好聽了一場如何識人用人的教授級課程。
在這方面,做了近二十年皇位的天子,可不就是最頂級的專家教授嗎
傅玉衡聽得連連點頭,心悅誠服,如果不是天子一直讓他不必多禮,高低得給對方磕一個。
從甘露店里出來之后,他自覺最近演技又有進步,不僅有些沾沾自喜。
回到家里見了老婆,他就以極夸張的語氣,把這件事分享了過去。
徒南薰聽得花枝亂顫,一邊笑一邊拿小拳拳捶他胸口,“哎呀,你好壞呀你是真不怕父皇看出端倪,罰你在甘露殿外跪到膝蓋生根”
“怕,當然怕了。”傅玉衡換了一副可憐巴巴的姿態,“真到那時,就勞煩公主去撈我了。”
夫妻二人笑做一團。
展眼就到了重陽節,許多達官貴人都取消了登高的活動,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螃蟹,飲了菊花酒。
鮮艷的茱萸被婢女捧了上來,夫妻二人相互給對方插戴在頭巾上,或別在鬢邊。
也有那家中子弟外任的,家人們少不得要感慨一句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用過了午膳之后,拿到電影票的人,就各自或乘車或騎馬或坐轎,跟隨著街上的人潮往城南趕去。
大約未時末,受到特邀的人全部到齊,由紅杉領著所有的主創人員來到前臺,向觀眾介紹了主創人物,又對電影做了最后的宣傳。
酉時初,女兒國正式放映。
與此同時,皇宮甘露殿外的太極廣場上,傅玉衡進供的那個電影放映器,也準時想起了片頭曲云宮迅音。
原版云宮迅音的靈魂是電子鼓,可這個時代沒有電子鼓,只能用其他樂器代替。
恰好馬義成的樂隊里,有一個琵琶高手,聽完傅玉衡想要的音效之后,他竟然真的用琵琶復制了八九成。
若非這位琵琶高手,云宮迅音這一經典,怕是不能在這遙遠的異時空復刻了。
那會讓傅玉衡覺得非常遺憾,遺憾他原版時空的經典,不能震撼這群異時空的人。
這首樂曲既有金猴奮起千鈞棒的力量感,又有大唐圣僧不畏艱險,跋涉萬里的堅韌,更有一種尋常曲目很難具備的神性。
無論是宮里的貴人,還是大劇院里的觀眾,不管開播之前有多少焦躁的心思,樂曲響起之后,他們心頭都逐漸止于寧靜。
隨著最后一個音符跳動著遠去,“女兒國”個大字以鏡頭拉遠又猛然推進的特效,出現在了銀幕上。
一葉扁舟連江蕩漾,撐船的卻不是艄公,而是個包著青巾的艄婆。
那艄婆年紀不小,瞧著身體卻十分硬朗,扯著嗓子唱著陌生的歌謠,看起來逍遙自在。
岸邊忽然傳來一聲呼喚,艄婆眼睛一亮是個男人的聲音。
電影比起話劇還有一樣好處,那就是鏡頭隨時可以推進,將人物臉上的微表情精準捕捉,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艄婆眼神間門的變化,不像是久未發市終于盼來了客人,倒像是饞肉一年的乞丐突然看見一大碗紅燒肉。
那種垂涎欲滴又勉強忍住的神態,讓人禁不住渾身一冷,男觀眾更是下意識攏了攏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