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二人回了甘露殿,天子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背著手,在大殿中來回度步。
他不說話,傅玉衡也不敢開口,只能當自己是朵壁花,是根柱子,眼觀鼻鼻觀心,仿若老僧入定。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子的腳步猛然頓住,雙眼如鷹鷲一般,犀利地盯著傅玉衡。
傅玉衡的背上微微起了一層薄汗,心里卻出乎意料的清明。
或許是緊張到了極致,也或許是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最怕的那一陣過去之后,他反而坦然了。
不就是看嗎那就讓他看唄,反正咱長得又不丑,拿得出手。
于是,這翁婿二人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態。
老丈人像是豺狼虎豹盯獵物一樣,盯著女婿直瞧;女婿則全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好一個君子坦蕩蕩。
眾所周知,世間能量守恒,所以緊張也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今日伺候在側的副總管何玉,此時真狠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讓誰也看不見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子忽而一笑,整個甘露殿中凝滯的氛圍霎時散開,正如滾湯潑雪,又似縷云開月。
“哈哈哈哈哈”天子用力拍了拍傅玉衡的肩膀,“比起剛成婚那會兒,你可是穩重多了。”
傅玉衡心下一松,也跟著笑了起來,“到底大了兩歲,也不能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吧”
雖則如此,他到底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一縷心神始終提著,謹防天子不經意間言辭試探,他一時不查說錯了話。
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
天子回身上了御階,在寶座上坐了下來,吩咐何玉,“賜座,賜茶。”
“諾。”
何玉躬身應了,親自給傅玉衡搬了椅子,又命小太監沏了好茶來。
說起沏茶,無論是戴權還是何玉,都覺得這位三駙馬在這方面不大好伺候。
按理說,只要是能得天子賜茶的,都是恩典榮耀,他們這些御前的人,自該體察天子心意,把人給伺候好了。
但凡是在天子面前掛上號的,無論是前朝的還是后宮的,這兩位總管都會在心里默默記下他們喜歡喝什么茶。
等到天子有了恩典,他們可不就能夠投其所好,讓這份恩典顯得更加貼心
可三駙馬在這方面,卻仿佛是一點偏好都沒有。
不管給他上了什么茶,他都喝得神情平淡。
仿佛御前的好茶不是用來細心品的,只是用來解渴的一般。
又逢天子給三駙馬賜茶,何玉無奈,也只好交代小太監,把今年新送上來的明前龍井沏一盅來。
傅玉衡也喝不出具體是什么茶,只能憑口感判斷出,這盞茶一定是極品。
不過無所謂,茶水對他來說,只有兩個作用提醒,解渴。
天子見這小子這么沉得住氣,心里也不禁贊了一聲,抿了口茶笑道“你今天特意進宮,不會就是來陪朕發呆的吧”
好嘛,“朕”都出來了,傅玉衡立刻不敢再端著,麻溜就自己交代了。
“陛下容稟,您也知道,臣素無大志,只想著和公主一起吃喝玩樂,再帶著兩位姐夫一起發點小財。
哪知道天不從人愿啊不,是老天疼憨人。在玩樂這件事上,也能弄出大驚喜來。”
電視機,信號塔,可以統一控制所有電視機播放的內容
何止是大驚喜,簡直就是大驚雷
這年頭為什么皇權不下鄉
是不想嗎
當然不可能了,做皇帝的怎么可能嫌棄自己的權利的觸角輻射得夠偏夠遠
別看漢武之后,歷朝歷代都嚷嚷著獨尊儒術,以孝治天下。
如果可以的話,哪個皇帝不喜歡法家那套,恨不得連老百姓一天放幾個屁都有規制
實在是如今的信息傳遞太過緩慢,傳遞的途徑之中,還不知道要轉幾手,被人惡意曲解幾次。
未免造成更大的損失,朝廷只好大力推廣德治,對于民間宗法大于國法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