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先生也是自嘲一笑,“是呀,我們這樣的人,哪里還配談臉面”
比起呂先生,洪先生的遭遇更加不幸些。
她本是家中獨女,也曾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以為找到了如意郎君。
哪曾想郎君薄情,父母故去之后便將她休棄,另聘大家閨秀為婦。
她一個下堂婦,族中老幼都嫌她晦氣,謀奪了她所剩不多的嫁妝,便將她趕出了家門。
若非昔日好友資助,她怕是早就在寒夜里凍死,在街頭餓死了。
因著父母無男嗣,她自幼得到了家里全部的資源,是父母精心教養出來的,性子里自然有幾分清高。
雖然好友不介意,但她卻不愿意一直給好友添麻煩,便央求好友,介紹她給大戶人家做女先生。
因她學問好,品性也端正,很快就打出了名頭,算是在這個世道上立住了腳。
只是午夜夢回,難免會覺得愧對父母。
畢竟在這個年代,給人做女先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過,傅玉衡聽完了洪先生的遭遇之后,卻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情。
“敬佩”徒南薰不大明白。
傅玉衡道“在世人眼中,她就是個被休棄的下堂婦;在她家族眼里,她是敗壞家族女子名聲的恥辱。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把口水啐她臉上讓她去死,但周圍的一切人和事,卻都在告訴她,只有死了才能保住所謂的氣節。”
聽他說到這里,徒南薰已經極為憤怒了。
“她憑什么去死呀她又沒做錯什么。”
從這里就看出來,當今天子雖然戀棧權勢,但對女兒的確挺好。
至少他并沒有按照所謂的古代賢女的標準,來教導要求公主。
“是呀,憑什么呢”這也是傅玉衡想問的,“可笑的是,世上大部分人都是這么想的。”
最可笑的是,有這種想法的人,有很多都是曾經受過壓迫的女子。
最最可笑的是,這些生生熬出一條命來的女子,壓迫起其余同胞時,竟然是比男人更加狠辣。
她們成功地自我馴化了自己,并美名其曰為了維護家族聲望,為了展現自己的氣節。
若是同樣的甚至更加糟糕的境遇被一個男人遇上,茍且偷生也會被美化為“留得有用之身”。
而傅玉衡佩服洪先生的,正是她在受世俗禮教,和心內對父母的愧對這雙重壓迫時,還能堅強地活下去。
并且她的活下去并不是渾渾噩噩地三個飽一個倒,而是重新煥發了活力,在教書育人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說到最后,傅玉衡總結,“這才是真正的留得有用之身。”
徒南薰的一雙明眸,已經變成了星星眼。
“說得太好了,說得太對了”小公主豎起了大拇指,想了想,又加了一根大拇指。
被老婆這么崇拜,傅玉衡難得有點不好意思,干咳了一聲,略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反正咱們倆也要去莊子上,就等你拜訪了兩位先生,帶著她們一起去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徒南薰窩進他懷里,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得意道,“怎么樣,咱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算,怎么不算”傅玉衡用鼻尖碰了碰對方的鼻尖。
這突如其來的主動,讓一直把他當純情小伙的徒南薰大驚失色。
“你你你”徒南薰驚疑不定。
“我怎么了”傅玉衡一臉無辜。
徒南薰瞪圓了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卻什么破綻都沒有看出來。
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蓄謀已久的撲倒計劃,仿佛好像似乎變得有點懸了。
傅玉衡輕輕拍了拍她的腦門,“乖,明天不是還要拜訪兩位先生嗎去準備禮物吧。”
“那你呢”
“我我得寫劇本呀。離京之前,不得把審白毛這個故事寫完嗎”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