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提醒了牢頭,又急忙指揮把虞立安房里的家具往外搬。不幸的是,這一天是元宵節,能放假的都放假了,牢頭親自過來,是因為照顧著手下人,他值班,讓年輕人出去快活。京兆衙門里留守的人就不多,救火,可能來幫忙,干別的活他們就不樂意了。
牢頭找人時,人已散了一半,反因這鑼聲把京兆尹給招了過來
王云鶴才做的京兆尹,預備著出了正月全家搬到京兆府的后衙,他自己先提前把鋪蓋行李搬了進來,帶了兩個仆人,正月里就在府里開始辦公了。
不為別的,就為京兆衙門離皇城近,五日一朝,他不用像以前起那么早,上朝前能多睡一會兒真是太美妙了
王云鶴也不愿在大正月的時候惹事,這點人情他還是有的、這點民俗他還是懂的。這些天他都在查看京兆府的存檔卷宗,不止是案子,還有京兆府的各項文檔,什么人口戶籍田畝諸如此類。有些是少尹也沒接觸到的,他都趁著現在補補課。這兩天審案子都是順手,或者想起來了再審一審,反而不如做少尹的時候進度快。
且他審案子,呈到眼前的案卷都還理不完,大牢輪不到的。
這一把火,就把京兆大牢送到了王云鶴的面前,也把王云鶴送到了祝纓面前。
王云鶴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絕不是個美男子,只能說端正,留著一部夾了點銀絲的胡子。身材也很平常,既不癡肥,也不干瘦,正常的有點中年發福的不是特別肥的中年肥仔。
他先看了起火現場,看到一屋子的家具,先就心頭火起。別說京兆大獄了,就算是他王云鶴現在住的臥房,一切從簡,都沒這多擺設七枝的燈架就有兩座,大炭盆兩個、小炭盆兩個,床前一架屏風,再看床上燒了一半的被子,絲的。帳子燒掉了,那復雜的床,架子還在,床邊還落著一個燒黑了的手爐子、一個腳爐子。
王云鶴大怒“好賊子你進了我京兆大獄倒先享受了起來大獄不能震懾群兇,要這牢獄何用”
先把虞立安扳倒打了四十大板,問他個在囚室縱火
虞立安有苦難言,他這里燈燭多是真的,自己都懷疑是不是自己這邊燈燭或是炭盆燎著了什么引燃的火了。
那邊牢頭也嚇得不行,王云鶴先不跟他計較,一擰身就查看祝纓的牢房。先是被祝纓的個頭和年紀弄得一怔,再看她的牢房除了干凈點,倒是個王云鶴認知里的正常牢房的樣子。
王云鶴見祝纓沒有什么特別的優待,臉色緩了一緩,問道“你多大了怎么會犯重罪收押我怎么不記得有你這個犯人”人不他抓的,連看過的卷宗里也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子的描述,還關單間王云鶴憑直覺多問了一句。
祝纓當地一跪“回大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他們把我從家里拿了來,先關到萬年縣班房,又轉了過來。也不說我犯了什么罪,也不說什么時候判,更不說什么時候放。”
王云鶴大怒“怎么回事”
犯案的卷宗,自然是沒有的,因為祝纓壓根不是被拿了罪過被抓進來的。王云鶴又問牢頭“這是怎么一回事”
牢頭哪里會再為別人遮掩跪下就說“是某同僚送過來的,與萬年縣一班斗毆的人一道,也沒說是犯的什么事。大人知道的,小人只管這獄里的事兒,誰送個人進來,小人就收了,好生關著。”
心里想這小子運氣是好,也是機靈,竟熬到了大人過來。不過,放了出去只怕小公子還不饒他,再給拿住了恐怕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王云鶴再問下去,一路查到了那個抓人的“尹老二”,再查到了文吏。文吏一臉有鬼的樣子,王云鶴也不與他客氣“蕞爾小吏,竟敢公器私用給我打”
獄里的犯人樂了,什么時候能見著這樣熱鬧的大戲以往都是從獄里提了人過堂,彼此之間的事兒都是通過同窗互相講述的,親眼見著京兆尹當面打人,那可是稀罕景兒
先扳倒打二十大板。文吏不說,就再接著打。這文吏受刑不過,招出了時小公子。獄人們頓時“嗡”一聲討論開來。老馬和老穆甚至小聲嘀咕“怪不得老三這么靈便,是惹的人都比咱們的來頭大。”
王云鶴一聽,心里有數,道“先將他們收監”讓文吏畫了押,看看天也亮了,命人把祝纓送到后衙看管,不再與這些犯人一處。他自己袖著供狀,去了刑部,找自己的前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