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么快就平靜了下來,花姐道“我來”她也卷起袖子,幫祝纓磨起了墨。
祝纓心里打了個腹稿,主要是為了奏本的格式,哪里要進一格,哪里要另起行之類。然后提起筆來開始寫,畢竟是第一次寫奏本,除了格式,大概別的東西都是照著自己曾經看過的有限與大理寺有關的奏本扒的。
她就有一樣本事,節儉,極少寫錯字要浪費紙的。寫了一遍,把奏本攤在桌上晾著,對花姐說“你看看,這樣行不行。”
花姐問道“我能看嗎”
“怎么不行”
花姐一邊走到她身邊來看,一邊說“我常聽說,大臣們寫奏本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奏了之后都有不叫人知道的,何況上奏之前你要當心的。”
她只說了這一句,沒等到祝纓的回答她已看得入迷了,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猛地轉身“小祝”她聲音都劈掉了。
祝纓皺皺鼻子“從九品,差強人意。還得給資格加限制,否則那些鬼東西就更不會同意了。什么上查三代啦之類的以小江的腦子,不比大理寺一些笨吏強一旦事成,時小娘子難道不能爭一爭的切”
花姐顫聲道“以前從沒有過的,就怕他們不答應。”
“有什么東西是以前就有的呢咱們住的房子,也是以前沒有的,也是有人造出來,有人買下來,咱們租過來。咱們吃的米,種它的田也不是平白就有的,也是有人開荒,有人把薄田養肥,有人種米,再到咱們碗里,不是嗎哦,米還得煮熟呢”
花姐道“可也就像開荒,要費時費力,不知多少功夫,有時候一場大雨,又要重頭再來。”
“沒指望容易呀。吵是一定會吵的,吵完了也不一定能成,可這是我能想到的,我現在能做的可能成的最大的事了。
鑿空,也未為不可。”
花姐道“你做的,怎么會是壞事哪怕難些,總會成的。你能幫到許多人,能救許多人,你能做到的你真好。”
祝纓拿扇子扇奏本,把它吹干,口中說“我才不好呢路,我開了,誰愿意走、誰能走下來,隨意。誰耐煩遇著一個小娘子,拉一把,再遇一個哭天抹淚的,又掏錢救人有癮是怎么的施恩似的見天地意淫著想要救風塵,是病,得治我就是要自己痛快了就行。”
花姐笑得側過身去,好一陣兒,見祝纓收起奏本,花姐猶豫地問“文詞會不會太平易了些”
祝纓道“我第一要把這事講清楚,硬拗典故,朝上那些老頭兒哪個不比我強叫人看出破綻來一嘴就能給我堵回來了,我可不冒這個險。”
“你遇事總是能辦得很周到的,一定能成的”
花姐說了一句,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跑了出去,一會兒,端起一張托盤,放到中間的海棠桌上,說“來,喝一杯”
祝纓走過去,她正把托盤上的東西往下拿,一壺酒、兩只杯、兩雙筷子、切得薄薄的牛肉,煮得爛爛的鹽水豆、炸得脆脆的小魚干,幾塊雪白的豆腐。
祝纓也坐下來,花姐給她斟酒,兩人一人一杯,慢慢吃著,碰一碰杯,也不說話,突然你笑一聲,突然我笑一聲,然后兩人又一起笑了起來。吃完喝完,人也微醺,花姐道“叫杜大姐幫忙收了,你也睡了吧,明天還有正事呢。但愿喝得不多,明天起來不會頭疼。”
祝纓道“沒事兒。”
她的酒量其實有一些,只是不是海量,不敢在外人面前放肆喝。第二天起來,一點宿醉的頭疼也沒有,神清氣爽,揣著奏本去應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