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既然要趕路就早些去歇息吧。”
縣令和主簿背上起了一層牛毛細汗。
以前,每年到了時間縣丞或者主簿會帶了賬跟汪縣令在刺史府會合,他們報賬給刺史聽,汪縣令就負責順便挨個訓,其余時間就住府城里不過來管事。祝纓到縣衙辦完交割之后就沒有離開,反而像是要安家了。
他們就私下說,新任這位祝縣令看著一臉聰明相,仿佛是有點別的名氣,但是她拖家帶口住過來了也太不懂事兒了非賴縣里不走干嘛呢
這二人雖非本地人,卻是本州人,看祝家這一群人的樣子,是完全不懂本地方言的。祝纓突然說“不懂事兒”,他們不由做賊心虛了起來。
兩人目送祝纓離開,主簿就到了縣丞的房里,兩人以方言交談。
主簿道“他不會是知道些什么吧難道有人告密”
縣丞道“慌什么再看看。”
“這回他才到了州城回來刺史大人就召你我二人去,是不是有什么事呀難道刺史大人又要收拾他了他不太好收拾”
縣丞道“先見了刺史大人再說。唔,大人說什么,咱們就含糊應著,先看看。神仙打架,咱們先別摻和。”
主簿故意說“他有什么豐功偉績咱知道得不多,可他也太不叫人省心了,能有一個省心的上司該有多好。上任汪縣令多好天天住府城里,一年也不過來幾次,大家也都過得自在。也不用他干活兒,只消每年見上刺史大人兩三次,大家把縣里的事打理得好好的,公廨田的收益也都給汪縣令送到府城里去。”
當上官的,不給下屬添麻煩,不與下屬共處一處,這應該是基本的素養
縣丞道“除了汪縣令,你還見過別的縣令這樣的還有,以后不能再當他的面隨便說話了”
“哎,省心的日子到頭了。”
“他已算是省事的啦,也沒問賬,也沒案,也不曾叫人訓話。”
縣丞、主簿思索著接下來如何行事,他們那不懂事又不讓人省心的上司,則回到了福祿縣。
張仙姑和祝大兩個在衙門里憋得有點狠了。
張仙姑比祝大年輕些,覺得自己應該比祝大更能適應,她跑出縣衙到街上找個鋪子也想跟人話家常。這在京城是很習慣的,京城別的沒有,官兒就特別多,張仙姑這老封君的架子就總也端不起來。
到了小地方,人人都敬她,人人都與她語言不通,她到哪兒,就身邊三尺都是空地。
張仙姑出去一天就又回來了,再不提上街的事兒了。
祝纓和花姐回來后,張仙姑可算找著說話的人了,連問“怎么樣啊刺史大人好不好相處”等等。
祝纓道“還行。悶壞了吧收拾收拾,明天開始咱們下鄉轉轉去。”
張仙姑道“好好,我陪你一同去。刺史大人有什么令下來了嗎”
“是我自己有事要做。”
“也行也行。”祝大搶著說,他也悶壞了。
祝纓道“小吳,去告訴外面,明天一早,我要見到衙役們列隊”
小吳道“是。”
他的方言進展也不太快,不過連比帶劃的還算能交流。他跑出去找人一說,衙役們弄了半天才弄明白他說什么,還以為聽錯了,都問“大人要下鄉”問了好久才確認,新縣令要出夭蛾子了
可是縣丞和主簿又都不在,他們也不太敢公然抗命,私下里說“怎么這么巧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一個見了刺史回來,另兩個又去見刺史,回來就有這道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