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找會說話的還是方便的,他們說“何必言借”
祝纓又問通商的事兒,顧翁道“本縣不多,就是趙灃家。獠人素無文字,怕交易記賬被人所騙,只選信任的人。”
祝纓都記在心里,讓顧翁等人盡快把“獠奴”給她找兩個來,要通曉雙方語言的。顧翁等人就確定,縣令是真的要聯絡獠人了則湯小郎君撞在了槍口上,被打被徒刑被罰還不許贖刑,也不冤。
他們不敢為湯小郎君求情,卻又不得不想以縣令的作派,只怕獠人的好日子也要來了。
相約去了顧翁家議事,議的是“既然縣令大人有意聯絡獠人,本縣是必有好處的,恰如收拘我等在此,卻又除逋租、興修水利一樣。我等如何能從中獲益”除逋租,他們得到的好處并不算多。獠人的事兒,他們有點相信祝纓能辦成,一旦辦成,必有大利,他們想多拿一點。
祝纓現在想的卻不是“獠人”,因為她放出去的榜有人揭了。
福祿縣不比京城,縣城里的穩婆沒一個認字的,仵作的女兒也不識什么字,更不想學什么剖尸。縣城里識字的婦女也沒幾個,鄉紳們的女兒倒有幾個識字的,卻無人來揭這個榜。
等了三天,小吳臉色詭異地跑過來說“大人,有人揭榜了。”
“哦帶進來。”祝纓說。這可是這幾天以來最好的消息了。
小吳咳嗽了一聲,祝纓道“怎么了”
“是那位女冠。”
祝纓與小吳對了個眼,鎮定地道“帶進來。”
兩人雖然認識祝纓,此時卻與在花街后街見祝纓時的心情截然不同。小江有些緊張,身后跟著的小黑丫頭也很緊張。
祝纓道“你們揭的榜”
小江道“是。”
“做仵作”
“是”
“為什么”祝纓問,小江這人腦子跟別人不太一樣,祝纓不敢說她一定就是為了自己,但多少有一定的原因。如果小江是為了跟一個年輕的官員共處,那她要這樣一個女冠毫無用處,還耽誤她的正事兒。她是想要些女官女吏做事的,并不是想給自己的身邊添一個難以確定身份的人。
小江的喉嚨發緊,道“道理我說不太明白,只想說,我想活得跟以往不一樣。憑我自己想總也想不明白,我想自己出去走走,心里卻總是缺了點什么。我想幫別人,卻又給您添了麻煩。跟著您總能學到一些的。哪怕最終還是不明白,也比自己瞎摸亂撞強。我、我能做事的教我一點吧,教我一點我不懂的道理,讓我做一些與以往不一樣的事。我不比別人笨。琵琶,不難的,不學就永遠不會,不是因為笨。我”
說到最后,她有些語無倫次,只恐自己說得不明白。
“跟我來。”
祝纓把她帶到了停尸房,那里,死去的姑娘正安靜地躺著。祝纓也招呼了縣內的僧人給她念了幾卷經,耽擱了兩天,是以還未下葬。
小江毫不介意地說“我來給她裝斂。”她的手法很嫻熟,似乎做過不止一次。祝纓道“做仵作可不是斂尸,是剖尸。”小江的手頓了一下,道“我學”
祝纓道“你現在還不是仵作。”
“我愿意學的,什么時候學好了,再讓我聽差也行”
祝纓道“先做個學徒吧。你叫什么”
小江露出數月來第一個放松的笑“沒名字。”
她的姓也沒什么來歷,純是出了花街要立戶籍,就隨手翻了一本書,看一首情詩中的字,“江”字比較像個正經的姓氏就登記了個“江”姓。沒名字的女人多了,江大娘就行。后來祝纓叫她“小江”,她也覺得名字起不起都無所謂了。